我夫人是花魁(52)

这卷春宫是刘离知为了陷害谢鸿溪刻意塞进税册里的,他听罢有些心虚,便不再说下去了。革职待查其实只是走个过场,如他没有其他不妥,很快就能复职。

清见与须叶到兑州的第二月,里京传来消息:老皇帝于卯时驾崩,茂王登基了。

茂王登基之后,废了王妃,立了文皇后,杀了许多近侍,派人送了许多东西到兑州给清见和须叶,是时,二人正在山上摘樱桃吃。

“苏夫人看,还是老身种的樱桃甜吧?”

兑州郊外的小青山上种有许多樱桃,一到春日白茫茫满山樱桃花,春夏交季花落果熟,满树殷红,酸甜可口。兑州的百姓一向热情,街市上须叶只是多看了樱桃一眼,贩果子的杨二婆婆便邀了他们到地里摘樱桃。

山上樱桃压枝低,好似璎珠甚是好看。刘离知抬手摘了个红透的递与须叶,“夫人尝一尝?”

“的确甜。”清见替她接了下来,与杨二婆婆赞道,“婆婆的樱桃是人间绝味。”

这已不知是被清见抢走的第几串樱桃了。刘离知忍无可忍:“这是摘与夫人吃的!”

“二位大人不必着急。”杨二婆婆笑眯眯地从身后拿出一柄斧子来,“喀嚓”给了树枝一斧子,将挂满了樱桃的枝桠砍了下来,“这,送给苏夫人拿回府里吃!”

须叶将之揽于怀中,蓦的发觉自己有些扛不住,这枝桠简直比思齐还沉……

“我来吧。”刘离知与她道,“上山下山,夫人扛着也不大方便。”

须叶也不是不能扛着樱桃树枝满地乱跑,只是她还没说话,清见即刻过来对刘离知说,“你上一边去。”说罢自她手中接过了樱桃枝。

然后这人硬是将樱桃枝扛下了山。

刚下山不多久,清见便有些气促气喘。刘离知见了从旁挑眉,“苏大人这身体不太行啊。”

清见道:“你扛你不喘?少在这装蒜。”

刘离知与须叶一笑,“不知哪里惹苏大人生气了,我在这仿佛十分不受人待见。”

须叶原在给清见递手巾,听罢刘离知这话亦冲他笑了一笑。刘离知正得意,只见须叶忽而扯住清见的衣襟,把他拉到跟前亲吻起来,吻过之后方才松开了他。

“刘大人还有什么话想与我说么?”须叶拾起手巾,“若是没什么紧要事,话别说太多。”

回府之后,须叶请来算盘算过,遣人给杨二婆婆送去了折合的银子。

她又端来小陶罐,束起衣袖,将磕坏了的樱桃择拣之后装了进去。在汁液甜香中用木勺将之一个个捣烂,撒上压碎的糖,最后封上一层麻布,取来檐上的砖瓦压盖住了陶罐口。

如此只消坐等几日便有樱桃甜酒喝了。

清见在旁静静地看着她忙碌的模样,总觉得怎么也看不够似的。他刚送走里京过来报信的小生,大事终于尘埃落定,他与须叶亦算是混迹其间,偷回了浮生几分如梦般的清闲。

“须叶,我还记得在绣花台时,有一日你的妆容好美。不过那妆你只画了一次,那之后仿佛再没见你画过了。”

“什么妆?”

清见笑道,“沈玉舍要迫你承认是不晓的那一日。在鼓楼上,你静静坐在那儿……”

是无思君。因着她的无思君太美,绣花台的花娘亦争相效仿过那妆,可惜总不及她当日那般明艳动人。

不过她与清见成亲之后,便再也没有画过那般耀目的妆了。一来她有意要把不晓与自己割裂开来,二来她总想回到自己与清见初见、二人没有互相伤害时,想把这一段自自己生命之中抹去。

妾引炉灰作黛眉,远山孤鸿不知音。此情未在最恨时,朝起暮落无思君。

可她画无思君时,没有一刻想的不是清见。那时她只想着离清见远些,离他远些,不晓的事便无法伤及到他。

可是他那日还是来了。痴傻了一般,非要挑那时候与她求亲。

“怎么办?”须叶正画远山孤鸿时,忽而垂下手来问他。

清见抬眼望去,黛眉未成,镜中的须叶已然满面泪痕,不知她想到了什么。清见即刻拥她入怀,“怎么了?”

须叶带着哭腔道:“画歪了。”

可镜中的黛眉并没有歪啊?清见不解,自她眉间细细看来,心道或许是有一点点吧,“那咱们不画了。我方才只是随口一提,夫人无论画什么妆都好看的。”

说着清见带着几分内疚地拥她入怀,忽而听见她又在笑。

“?”清见皱眉,“你在玩我?”

“不是。”须叶与他坦白,“那日你让花鼓砸了之后,堂中有一阵笑声……是我笑的。”

“我知道,听得出来。”

“好吧。”

须叶的樱桃罐子又辗转装过了桂枝、冬梅、梨枝。每每安置于小窗前,清见在画堂写字时,一抬首便能瞧见。不过几日,里面的桂枝、冬梅、梨枝,要么成了点心酒酿,要么变成香料,装进他的白桵锦囊、与那张大慈大悲护身符搁在一起。

茂王登基后的第三年,里京传来消息:巽州边境有反贼生事,归今已代表朝廷前去交涉,然已数月未曾归回。

谷梁大夫因分娩难产过世。

这两个消息传至兑州时,恰逢兑州阴雨三日不断绝,风雨无情,熄灭了檐下光影摇曳的竹灯。

第49章 49

皇帝以大朝会的名义,遣人密召了清见回京。

接二人回宫朝觐的车马刚入东门,便逢遇了许多他国来朝的使者、王公,车马缓缓而行,在外护车的侍卫与他们道,“大人夫人,现下东门阻塞不通,恐怕要停一会儿了。”

闻言二人干脆自车上下来,静静观望一行极长的仪仗自长街过去。清见日前着了凉,现下有些发烧,更是让这花里胡哨的彩衣仪仗晃得眼晕。

“是……长岁公主的仪仗。”侍卫首领模样陌生,与清见解释道,“苏大人可能不知,这长岁公主是楼相的长公主,今年方才七岁,这是第一次来京朝觐。”

二人皆因这话呼吸一滞,一并扭头朝载着人的车辇望去——只闻鹿车铜铃清脆作响,一个六七岁的女孩独身坐于其中,小小的身子,重重的头冠,一身如碧玉般金丝飞舞的华裙,柔软乌黑的长发披于身后。

——“娘亲,昂昂……”“昂昂是什么?”她露出未齐的乳牙,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昂昂,昂昂……”

——“我知道了!爹爹和娘亲也可以长得更——高!”“可是爹爹和娘亲不能再长高了,他们可以远远地看着小兔子长高。”“那小兔子知道吗?”“小兔子……”

一见她的脸,清见登时怔在原地,一脸愕然。

思齐七岁了。思齐的车辇自他们身侧迟缓而过,她略一侧眉,目光自喧嚷的人潮之中绕了一转,落在了他们二人身上。

不过这殊异于他人的目光只停留了片刻,只是片刻,便又向别的地方挪去了。

她目中只有陌生,果然已经忘却。

“你这做爹的,怎么比我这做娘的还舍不下?”

“你舍得下,瞧你这脸跟庐山瀑布似的。”

“见她过得好我很欣慰罢了。”须叶拭去泪水,抬首道,“况且她不记得才是最好,我们……也不算什么好父母。”

的确,思齐刚三岁就和离,一个混迹青楼,一个带着思齐混迹青楼,实在算不得什么好父母。

思齐的仪仗一过去长街便清静了下来,前路亦再无阻碍。清见打开竹帘子让须叶上车,二人又坐回车内,各自无言良久。

清见闷声咳了一会儿,昏昏沉沉地靠在车壁上,脑子里怎么也抹不去思齐的模样与声音。他似乎总听见思齐笑闹的声音,看见她在庭中追逐蝴蝶。

他们俩生平做过的错事不少,这一件可谓是错中之最。

“到了么?”须叶见清见甚是难受,问了护车侍卫一声,“怎得耽误了这么久?”

马车又停了下来,此刻正在宫门口待命。侍卫与她解释:“苏大人不是京官,我们的车马需得让京官们先行,待他们全都入宫之后方可从此门入内。”

他话刚说到这,就见午门侧飞速走来了几个朝臣,朝臣们以宋伽罗、张雍以为首,皆急急朝车马过来。

二人身着公卿朝服,一路受人拱手,匆忙之间不大理会人。侍卫正要与他们行礼,便先挨了宋伽罗一记质问:“怎么还在这,你们不知时辰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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