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走廊很长，一共有五个房间，陆思凛的房间在第二个。
他推了门进去，林羡白大概观察了一眼，发现房间布局跟陆思凛本人还挺搭配，一张床，整体是单调的灰色，衣柜也是同色，一张原木书桌。
——散发着冷淡的气息。
“旁边有放映室，写完一张试卷可以去看电影。”陆思凛把书包挂在椅子上，神色复杂看了他一眼。
“今晚……真的不回家吗？”
“嗯，我路上跟我爸妈说好了，去同学家玩。”林羡白确实跟他爸妈说了，但他口中的那个同学，是张一鸣。
他现在还不敢让他爸妈知道陆思凛的存在，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活活拆散了，却没想起来自己还没正式回应过人家的告白。
陆思凛，还是个没有名分的地下男友罢了。
听完林羡白的话，陆思凛这才安心，把椅子推开一小部分，“过来坐。”
林羡白过去乖乖坐下。
两人安静写了会儿试卷。
林羡白写了一会儿，注意力就开始分散，他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有这一天——节假日晚上，特意跑来同学家写作业。
罢了，也只有陆思凛能让他这么做。
想到陆思凛，他不由往旁边看。
柔和的灯光下，男生写作业的侧脸异常认真俊朗，林羡白不自觉就多看了几眼。
“林羡白。”
突然被喊了一名字，林羡白吓一跳，以为自己偷看被发现了：“我……我没看你，我就是有题不会写。”
陆思凛往他这边稍微靠近点，“哪题？”
林羡白看着突然放大的俊脸，脸红，随便指了一题：“这个吧。”
陆思凛瞥了眼题目，就在草稿纸上边写步骤边讲解，顺便还举一反三，说了这一类型题目的解法。
很优秀的老师，可惜学生心思不在上面。
陆思凛讲第二遍的时候，才注意到，旁边人的视线一直在他脸上。
他握笔的手指蜷了一下。
抿着嘴。
“你……看题。”
林羡白也愣了下。
陆思凛把头别过去，眼睛不敢看他。
“别看我。”
*
把数学试卷做完，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指针指向了十点半。
当然这个时间对于林羡白来说，只是夜生活的开始，以前跟张一鸣熬夜打游戏的时候，都是打到天亮才睡觉，一觉起来已经下午。
但前段时间，这个坏习惯被陆思凛纠正过来了。林羡白还在背地里跟张一鸣说过这人的作息像个老头。
当然，张一鸣只是觉得他在秀恩爱。
林羡白等陆思凛改试卷等得百无聊赖，开始找话：“我要是上100分了，你是不是该给我奖励？”
陆思凛粗略将试卷翻了一下：“上不了100分。”
林羡白：“……”
居然这么打击他？好歹也特意跑过来送月饼了。
林羡白撑着脑袋，以一个十分懒散的姿势靠在椅子上：“我说小陆同学，您这么爱吃甜的，怎么嘴巴一点都不甜呢？”
陆思凛看了他一眼。
“你尝过吗？”
林羡白怔住。
接着，他一直盯着陆思凛的脸，不说话。
陆思凛也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自己还不适应，结果还被旁边人这么注视，他被盯得半边头皮发麻，耳朵也开始发烫。
“小陆哥哥，你变了。”
“……”
“你现在是个有坏想法的哥哥了。”
“……”
陆思凛被说的又羞又恼，却无奈，毕竟刚才逞一时口舌之快的确实是他自己，于是丢下一句“我下楼去切水果”就落荒而逃。
林羡白脸皮厚，把人臊得下楼，自己又开始在那里傻笑。
结果耳边就突然有了个声音——
“你就是我孙媳妇？”
*
林羡白差点没当场去世。
他回头看，是个老爷爷，胡子头发都白了，面目还挺和蔼。
就是走路没声音。
咦？为什么走路没声音？
林羡白往地上扫了眼。
哦，他没有腿，也没有影子。
嗯？？？
卧槽！！！
林羡白终于反应过来——这个老爷爷是个鬼！
卧槽！可他为什么还能看见鬼！？陆思凛的玉佩这么快就不管用了吗？？？
林羡白后退两步，迅速把玉从衣服里拿出来，握在手上。
“别折腾了，那就是我的东西。”
林羡白一愣，“这是……您……您的东西？”
陆思凛家不会是倒斗的吧？！
老爷爷看了眼玉佩，叹了口气：“那是我祖宗留给我老子，我老子留给我，我再留给我孙子的。”
林羡白终于反应过来，“您是……陆思凛的爷爷？”
老爷爷瞧了他一眼：“你现在才知道？人长得挺俊，就是脑子不太聪明。”
林羡白：“……”
“不过倒也影响不了后代了。”
“……”
林羡白这才想起来，刚刚这爷爷见他第一句话就问他是不是孙媳妇，那他这是直接见家长了？？？
这么硬核？
可上回放暑假的时候，陆思凛还说回老家陪他爷爷呢，结果这么快就去世了？也没听陆思凛说过。
“看什么？”老爷子透明的手穿过林羡白的试卷，“原来我孙子这么肤浅，只看脸。”
林羡白：“……”
这是在说他脑子笨，成绩差吗？
倒也不必如此阴阳怪气，他要是再傻一点，都以为在夸他了。
老爷子又盯着林羡白的脸仔细的看。林羡白被盯得瘆得慌，试着聊天：“爷爷，你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啊？”
好家伙，聊天鬼才。
老爷子倒也没什么不满，“那孩子八岁的时候吧。”
林羡白一愣，“那已经九年了。”
“是啊，都九年了。”老爷子的语气突然惆怅起来，“我在他身边，已经待了九年了。”
按说，在人间待了九年，一定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林羡白问：“您不去投胎吗？”
“要去了。可放心不下这孩子。”
老爷子的目光落在桌面上，林羡白顺着看过去——那是张照片，上面只有陆思凛一个人，看起来比现在小几岁，应该是初中照的。
“为什么放心不下？陆思凛很优秀的，您可以放心去投胎的。再在人间停留一年，您就直接魂飞魄散了，永远投不了胎了。”
林羡白之前听那些和尚鬼超度，稍微对这件事了解一些。
老爷子叹气：“我放心不下他。”
林羡白沉默。
老爷子继续道：“我孙子在你眼里，是什么样子的？”
林羡白想了会儿：“帅。”
“……”老爷子白了他一眼，“肤浅。我是说性格。”
“性格的话……应该是那种看着很冷淡，但接触之后就会觉得这个人很可靠，很细心的那种吧。”林羡白完全忘记自己先前还觉得人家装逼，这会儿全挑着好话说，“我挺喜欢的。”
老爷子：“你俩在谈恋爱，你当然喜欢他。”
林羡白弱弱道：“……还没有。”
老爷子也不听他狡辩，“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以前爱笑，爱哭，喜欢爬树，偷偷跑河里游泳，还跑去人家树上摘桃子，是个……是个很调皮的孩子。”
林羡白惊讶，他完全想象不到，陆思凛能干出这些事。
“自从跟他爸妈住一起后，就不一样了。他爸妈一个律师，一个医生，小时候稍微犯点错，就会狠狠批评他。”老爷子转头问林羡白，“你不觉得他整个人都在紧绷着吗？不允许自己犯错，不让别人有机会挑出毛病。”
这么一说，林羡白终于顿悟过来，他一直奇怪，觉得自己看不透陆思凛——明明都是同龄人，对方却意外的老成。
原来是这么回事。
原来他一直都在绷着自己。
“还有一个原因，我快不行的那几天，他爸妈没时间过来照顾我，等有时间来的时候，我早就凉透了。他没来得及见我最后一面，在那以后不怎么爱笑了。”老爷子长叹一声气，“其实，我是有话想对他说的，但他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说话。”
“还有一年时间，我只能陪他一年了。”尝试半天，老爷子的手指也没能摸到陆思凛的照片，最后终于放弃了。
“哪怕一句话，让我跟他说上一句话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