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喜欢男人这件事也是困扰了他很长一阵儿,因为他知道这件事不能跟之前的那些细碎琐事相提并论,他害怕。
他很少有那种心不在焉的情绪,他还没想好该怎么讲,时妈妈先发现他不对了,一半是时妈妈引导,一半也是自己下了决心。
出柜之后时妈妈也消沉过一段日子,时爸爸见了他也是叹气,时雨很愧疚,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也很迷茫。
但是时妈妈自己去咨询了心理医生,回来就不再说什么了,偶尔有想不通的时候,跟时爸爸聊一聊,再看着时雨开开心心的样子,觉得之前他因为害怕而藏着掖着的时候实在是让人心疼,慢慢的也就接受了,虽然战线拉得挺长,也有反复过一段时日,但总归结果是好的。
她会叮嘱他注意分寸,不厌其烦,但却不干涉他的私事,时雨觉得自己过去这二十多年里,他每一天都是幸运且幸福的。
他也知道,这个世界上,对于他们这种群体还有很多人报以怀疑,歧视,甚至恶意,但这跟亲眼所见还是有着质的区别的。
仔细想想,他们在乡下,没有接受过前卫的思想熏陶,不能理解也正常,把同性恋当成是病也正常,但是不妨碍时雨去心疼那个素未谋面的男生。
许砚生感觉到时雨的手臂在微微颤抖,他嘴唇抿得很紧。
心里一疼,许砚生的拇指在他手背上来回划了两下,时雨下意识张开手掌,许砚生在他掌心勾了勾。
那位妇人还在讲,情绪很激动,蹙着眉一遍一遍说着自己的儿子是神经病,唐医生都插不进去嘴。
时雨动了动手臂,许砚生看向他,两人短短地对视了一番,许砚生会意地松开他,时雨转身出去了。
许砚生在里面又听了一会儿,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也转身出去了。
他想告诉她,你儿子这不是病,只是跟大多数人不太一样而已,但是他没办法说,一个人的思维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
张铭帆转过头,看着那俩人一个接一个地出去,愣了一会儿。
时雨找了个没人的地儿抽烟。
他好像没什么烟瘾,画不出画才会抽一根儿,许砚生见得很少。
他走过去,手掌搭在时雨肩上,捏了捏。
“你咋出柜的啊?”时雨闷声问,他其实能看出来,许妈妈对于许砚生喜欢男人这件事情并不怎么抵触,但是他也从来没问过许砚生是怎么跟家里人说的。
“直接出啊。”许砚生耸了下肩:“妈,我好像喜欢男的。”
时雨惊得烟都忘了抽了,扭过头诧异地看着他:“就……生出柜啊?”
许砚生一笑,正经道:“也没有,一开始也有点迷茫和恐惧,但是我爸妈都是医学的科研人员,我想问问他们,这个是不是有生理因素在,不过也考虑了好久,这种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和自己身上是不一样的,理论上再清楚,轮到自己的时候还是会迷茫,好在我爸妈也不是什么一般人,可以理解,但是就怕我在外面胡搞,很长一段时间我做什么要去哪他们都会问得很清楚。”
“但是吧,我说我喜欢男的,也不是立刻就能找到个对象的,才开始偶尔在外面玩儿一玩儿,我也不怎么上床,而且人干不干净的,我多少都能看出来点儿。”
“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是开朗豁达的父母,事实上在这种事情发生时,会觉得生气难过难以理解才是大多数的情况,因为现实就是这样,我知道你听了这话很难过,但是世界上千千万万个例子,有的比今天的事情还要可怕,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时雨抿着唇:“但是我今天碰见了……”
“我知道,碰见了会想要管一管。”许砚生捏了捏他的耳垂:“但是我不是心理医生,没有专业的沟通技巧,只能告诉她这不是神经病,起码让她能不要过多怪罪他儿子以及身边的朋友。”
时雨笑了笑:“好。”
“后悔出来么?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你不知道会在这种地方遇到什么样的人,或许会难过会愤怒,但是你也只能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别的什么也掺和不了。”
一阵风吹来,有点冷,时雨听见许砚生轻轻说着。
“我才不后悔。”时雨撇嘴:“我现在知道我爸妈对我多好了。”
许砚生笑得眯了眼:“一会儿你跟着其他志愿者一起回去,晚上好好吃饭,并且祈祷我跟她能有一个相对愉快的谈话。”
“这种情况是不是找专业的心理医生靠谱一点?”时雨担心。
“有需要我会联系心理医生的。”许砚生叹息:“回去是不是得写个报告,希望明年的医援能带个心理辅导师一起。”
时雨挑了下眉,不置可否。
他们回去时,唐医生还在跟大婶儿聊天,虽然还是满面愁容,但起码没有刚才的激动情绪了。
张铭帆和时雨走在最后头,一路聊天一路走,这会儿正好赶上村里的小学放学,三三两两的小学生背着书包在路上走,看那方向似乎是往村外头去的。
“这天都快黑了,小孩儿怎么还上外面去啊?不回家吗?”时雨疑惑。
张铭帆摇摇头,扬声问:“小朋友,你们干啥去啊?”
几个小孩儿回头看他,笑嘻嘻的,也不说话,继续往外走着,看神情都挺兴奋的。
“我们去村口买糖葫芦和搅糖!”一个小孩儿从他们旁边过去,大声道:“那老头儿一个月才来一次,你们吃过没!”
时雨也冲那小孩儿喊:“咋没吃过啊!”
那小孩不甘示弱:“你肯定没吃过这么好吃的!”
时雨朝他做了个鬼脸,小孩儿再不理他,转身跑走了。
他和张铭帆回到房子里,据说饭还没好,张铭帆就先进去洗澡了。
没多一会儿去村口的第一批小孩儿回来了,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串糖葫芦,说实话看起来并不怎么样,但是时雨好久没吃过了,看得竟然有点馋。
他推开窗户,叫住了一个从跟前过的小孩儿,问道:“小朋友,糖葫芦还有的卖么?”
“有啊!”小孩吃的满嘴都是糖渍,笑呵呵的:“他卖到晚上九点多嘞,他做了好多好多。”
医生们陆陆续续回来了,唐医生和许砚生还在棚里跟大姐说话不见人,时雨拿了手机准备出门,想了想又拿了点零钱揣在兜里。
“帆哥我出门买糖葫芦去,回来给你带啊!”
张铭帆比他小,但是无所谓,他们互相叫哥。
“你等会儿啊我跟你一起去!”张铭帆扬声道。
“不用,村口进来一片田,你刚洗完澡又扬一身土,我马上就回来。”时雨说着就推门走了。
第46章 撑好
天已经黑透了,时雨走在两片田地中间的小路上,害怕自己崴脚摔倒,拿手机的手电筒照着走。
村口有一个老爷爷推着三轮车,在卖糖葫芦和搅糖,他自己一个人,周围孩子又多,有点忙不过来的样子,但是他慢吞吞的,不管周围的小孩儿多叽叽喳喳他都安安静静的给每个小朋友递东西。
时雨走过去排队。
糖葫芦已经快完了,时雨有心想多买几串儿,但又不想跟这些孩子们抢吃的,只要了一串,准备回去分着一吃。
后面没有糖葫芦了,有几个小孩儿没有买到,时雨顿了顿,觉得要是只给一个孩子不太好,几个人都没有就买了搅糖,他也不管了,自己吃了两颗山楂。
不知道是不是很久没吃了,时雨觉得这糖葫芦格外好吃,虽然不好看,但是山楂并不很酸,里面还加了小核桃,外面的一层糖甜又不腻。
他慢慢往回走,拿手机照着灯,蓦地觉得背后一痛,不知道被什么硬物砸了一下。
时雨蹙着眉回头,只见不远处站着两个小男孩儿,有点生气地看着他,一个小孩儿手里还拿了块儿石头,跃跃欲试地准备继续砸他。
背后被砸的那一块儿生疼,时雨窜上一股子恼怒的火气,将吃到糖葫芦的喜悦都冲走了,他面色不善道:“你们干嘛?”
石头迎面砸来,时雨敏捷地闪开,大步朝小孩儿那边走:“过来,给我说清楚,砸我干嘛?不知道这很危险吗?”
他到底是个成年人,个头比俩小孩儿不知道高多少,俩人见他过来,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那个拿着石头的小孩儿大声朝他喊道:“你把最后一个糖葫芦抢走了!芳芳在外面哭呢!你个大人抢小孩儿的东西,要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