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着筷子上刚才夹起奶油煎银鲑鱼残留下来的鲜味，亚纪抬起头看着平静吃着晚饭的使魔先生有些期期艾艾地开口：“那个，建人。”
“嗯？”
听着他带着小鼻音的回应，亚纪觉得自己耳尖似乎有些发烫，不过很快调整好心情继续说了下去：“你，会不会觉得不自由。”
“自由？”
“你看，你一直都没怎么彻底出过门，每次都是呆在店里帮忙。今天悟君也有过来，以后我也不会介意你去接咒术师的工作。而且，这样一来你也可以快点把账单……”
“你希望我快点还清欠款么？”
“……”
如果说还清了欠款，那么他们之间最开始的那个契约就已经完成且不存在了。这么一来，七海建人本身也将获得真正的自由与新生——对比现在这种“亚纪的使魔”身份，肯定是去掉会更好。
没有敢抬头看他的表情，亚纪却也没回应，低头扒饭的速度都变慢了下来。等到她停下时仿佛整个气氛变得凝重，法师小姐抬起头，勾起嘴角的样子仿佛只是为了露出笑容而笑：“一开始就是我强行绑着你的嘛，你想走也很正常，我不会说什么的。”
“你不会说什么。”
男人低沉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他同样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注视着自己，或许是因为镜片隔绝了不少情绪，又或许是因为他想要表达的很复杂，亚纪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只能把头埋得更低。
“以前……以前，太宰和我要替身娃娃之前我有和他提过另外一条思路。”
“……”
“我说如果织田君死了，要不要我来把他变成他的使魔，这样同样能够让织田君活下来。但是他拒绝了我，说这样的织田君不管怎么样，都已经‘死’了。死亡的人再活过来，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是还活着的。”
所以七海建人，我把死去的你变成了我的使魔，这样的你不管如何都无法再成为人类。不管是表现得多像是人类，外貌、思考方式、行为举止，一切的一切都不再是人类。
而是，“使魔”。
“建人，我很喜欢你，你喜欢我么？”
她又笑了起来，却并不是在表白，更像是在复述一个错误的开端：“我很喜欢你这件事，是因为我用的复活魔法本来就是老师计划复活玛蒂娜小姐用的。”
将米粒一点点放在嘴里，无意识地咀嚼着再吃下后亚纪抬起头，看着那双蓝色的眸突然又错过去，目光落在花瓶中的太阳菊上：“或许这个魔法里蕴含着‘情感’，能够让复活者和被复活者能够相爱。”
“你喜欢我是因为这个魔法，我喜欢你，也是因为这个魔法。”
用错误的方式错误地相遇，然后再继续错下去签了只有“试用期”的契约，接着一路错下去再为了救他而“共生”。
她在每一条路上都选择了错误的选项，在乙女游戏里没有打出GG简直都是属于游戏设计师的怜悯。太阳菊依旧在那边盛放着，良久之后亚纪才听到了七海建人的声音。
“你很喜欢我？”
“……”
等，等下？
听到那个低沉的声音用自己刚才说出来的词语重复一遍的时候亚纪不知道为什么脸涨得通红，抬头看到七海建人重新平静地拿起碗筷开始吃晚饭的样子只觉得血色一路翻涌到了额头：“为什么是这种反应啊！好歹应该，应该说我是个骗子之类的事情吧！”
“你没有复活我么？”
“复活了。”
“我自己选择签约了还钱的试用期契约而不是另外一种，对么。”
“啊，对。”
“你自己和我说过，提供选择的是你，你自己承担后果。”
“……所以呢？”
“那就好好承担后果吧，亚纪。”
啊？诶？什么什么？这算是什么反应？
呆滞地看着七海建人吃完之后坐在沙发上开始翻阅她的魔法书，亚纪迅速干饭完毕把饭碗扔去水池后窜到他旁边一把抓住他的领带。看着使魔先生似乎很体贴地主动往前不让自己太用力的样子亚纪磨了磨后槽牙，只觉得自己脑袋上估计有混乱迟缓麻痹魔界花buff大全：“你什么意思？”
“什么？”
“什么叫那我就好好承担后果吧，你可是被我的复活魔法玩弄了感情啊！算我求求你，这点不要忽略好么！”
有点想笑。
看着这张脸格外混乱地说着各种各样的台词，通红着却又不敢来看自己，再加上那种“你喜欢我肯定就是因为被魔法蒙蔽了”的笃定，实在是有点让七海建人有点想笑。
“你是不信任我么？”
“啊？什么不信任？”
“喜欢你是因为魔法，而不是喜欢你本人。”
“怎么看我都是不可能被喜欢的吧！未成年哦！没错，我可是未成年，正常人不会喜欢这种未成年的小姑娘吧！”
前面半句话说得毫不犹豫，到后面反而像是想到了什么理由一样变得得意洋洋，好懂又让人觉得她偶尔对自己的评价也太低了点。
虽然说很可爱，但也未免太偏执了。
“唯独对自己不会被喜欢这一点很自信么，亚纪。”
“没错，而且你不是知道么？我是死掉的，现在你面前的亚纪某种意义上就是一具尸体，会说话会思考会动作的尸体，除了恋.尸.癖谁会喜欢一具尸体啊！”
七海建人看着眼睛忽闪着的少女，感觉到她和自己近距离接触时身上那种微凉的氛围勾起嘴角：“按照你这么说，我也一样。”
“……”
“不过，亚纪说过，你是无所不能的。”
“等等，我不算是所有的都无所不能，只不过是大部分情况下能做到的都能做到而已。”
看着她毫不犹豫地跳进了自己的陷阱，七海建人突然觉得如今的自己好像也有点卑鄙。运用成年人的语言陷阱把这个“未成年”给骗下来，怎么看都是自己太过分了。
但是不过分一点，她肯定又要跑，还是就这样说下去吧。
“那么，我能拜托你一件事情么？”
“可以啊，你说。”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看到她略有些惊慌却又为了表现出游刃有余的模样强行平静的表情，感觉到自己领带被松开的同时略伸出手，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一路错误的选择，并不是一定会带来错误的结局。人生从来都不会被设定好，也不是要有一个必然的终结。
“就算这是错误的，以后我们也一样可以相处愉快。”
他在心里轻轻地叹息着最后还是决定不去抓住她的手，注视着似乎因为距离缘故脸上开始越来越红的法师小姐，实在是没忍住对她勾起嘴角。
“不过我希望你可以明白，我知道我自己在想什么。”
“我，我当然知道了！”
糟糕，这个人能不能别和自己靠那么近？之前就是这样，她每次和他靠得很近就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想法——最关键的是这种想法绝对不是出自什么魔法副作用，绝对就是自己内心那种迫切的愿望。
想要触碰他，想要伸手环抱住他的腰，甚至于想……
“多谢。”
“那，那我就继续去做印章了！没事别喊我，我几天不睡也没关系！”
看着如同兔子般跳走的少女，七海建人在她嘭得一声关上房门后轻轻叹了口气，伸手重新拿起魔法书阅读时又听到了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
“另外，还有。”
她半张通红的脸露在外面，看着他良久后轻哼着伴随着最后一句话，终于关上了工作室的门。
“我的喜欢不是那个喜欢，你别想歪。”
“……”
靠在沙发上翻书的手停顿在空中，听着嘀嗒作响的时钟秒针良久，使魔先生脸上才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笑。
算了，接下来，他果然还需要继续努力。
第34章
小巧的圆形黄铜印章逐渐在少女的手中成型, 打磨光滑的硬木手柄慢慢卡进了预留下来的孔洞中，榫卯结构让两者完美贴合。旁边一支小蜡烛融化后蜡液再度因为温度微微凝结，将印章敲下时带有设计感的“Y·S”字母伴随着雕刻出来的鸢尾花将蜡印变得格外优雅。精致而又细腻的笔触再加上略有些沉重因此可以用来当镇纸的手感, 怎么看都是一个相当符合青少年喜好的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