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林一这么一问,楚荧觉得自己羞愧到脸都要烧起来了。
“——是不是帐子里的炭烧得太热了些?”
“闭嘴。”江斜伸手接了林一端来的两碗姜汤,淡淡地道,“你已经可以回去了。”
然而林一似乎并不能领会到江斜话中的不满,接着聊道:“老三和老二从刚才回来开始,就一直拦着我不让我过来,可是我想着嫂子今天晚上一直在外边冻着,总不能让嫂子受了寒,最后就偷偷送过来了。”
江斜冷漠又麻木地点了点头:“老二和老三说得对,回京城后我会给你单独安排两个时辰的面壁的。”
林一:“?”
楚荧面上还是带着羞涩的酡红,但还是偷偷地笑了出来:“江斜,何必为难一个孩子。”
“我才不是孩子呢!我是我们三个里面年纪最大的!”林一抢答。
楚荧失笑,又抬手揉了揉林一的头顶,林一得到了嫂子的安抚,窃喜地看向江斜,一副恃宠而骄的模样。
送走了林一,又回营帐里喝完了姜汤,方才的暧昧气氛早就被一扫而光,人静下来,便也有时间开始思索今日的事情。
躺在床上,江斜省略了打架的内容,简单地跟楚荧交代了林子中发生的事情。
众人皆知兵部尚书同太子母家关系颇深,也不知道这件事发生之后,太子和皇后将会如何洗清和这件事的关系。而江斜今日已然暴露了自己藏着东西的事,今后还用不用接着藏身份?
还有一件令他们都有些想不通的事情,三皇子为何要向他们二人递这些消息?又或者说,三皇子又是为何要向江斜递消息?
第59章 手谈 那如今,你同他到什么地步了
这一路走得极快, 回京的车队浩浩荡荡,气氛还有些凝重。
那日之后,楚荧和江斜之间的气氛也是有些微妙的沉默。话还是同往常一样地说, 但是却不知为何,都有些尴尬——只要视线对上, 那夜营帐里, 昏黄烛火摇曳之下, 二人的鼻尖轻轻蹭过的画面, 便像是会重现一般,潮水一般又涌入记忆里。
谁都没有主动提起那晚的事,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怕对方介意,也怕自己尴尬。
两个人有过做交易的算计,有过友情, 也有过暧昧的氛围, 如今却似乎是兜兜转转来到一个奇怪的角落。
明面上是夫妻,但, 他们现在到底算什么关系?就差一点,那便是越界了。
楚荧偷偷看了一眼坐在对面低头看着手中书册的江斜, 又想起当年京城里沸沸扬扬传着的那些无稽之谈来——都二十多岁却还没娶妻生子,怕不是个好龙阳的。
又想起来,那日她身中情毒坐在江斜怀里,然后……江斜不为所动。
楚荧看江斜的眼神, 一时间不知道该同情还是该理解。
——罢了, 又能怎么办呢,这亲结都结了,凑活过吧。
往年里, 冬猎都要一连持续上半月有余,今冬却是不过十日便是回京了。
与其说是“回京”,不如说是兵部尚书的儿子竟敢暗中行刺皇子——而且他想要刺杀的,还是当年那位淑妃的儿子,萧宸。
兵部尚书的徐家同王家关系交好,私下里也是有着姻亲的关系,徐强的那位正妻就是王家的一位女儿。王家不过也就是想挣一份从龙之功,在太子萧端面前表现一番,此番便派出了自己的儿子徐强,带着死士,亲自去诛杀萧宸。两家算盘拨得精明,眼看着萧宸和楚鸣走在一起,一行人也就不过七人,却没想到,这就出了岔子。
回了京城不过才几日,楚荧便听了消息,抓到的几个死士身上都烙了徐家的家印,辩无可辩,徐家人倒是个骨头硬的,咬着牙,只说是徐家人早就看不惯萧宸那副虚伪的小人样子,要为国除害,硬是没有和东宫太子萧端和王家扯上半分关系。
徐家也算是几代的老臣,如今竟想着谋杀皇子——其实,光一个私下在自己府中养死士这一件事,就够皇上忌惮了。
最后层层回转,不知为何,到底是没判了死罪,徐家男子全部投入大牢,永世不可见天日,女眷全部流放为奴籍前往西北之地,此生不能回京城。
这件事处理得不轻不重,太子萧端自冬猎之后,也是安安分分,日日在皇上面前表忠心,说自己绝不知道徐家这事,东宫太子在皇上的政殿门口连着跪了几日,也看不出皇上的心意。
对于这个结果,楚荧其实也不意外。萧宸平安无事,但是萧端失去了兵部尚书的助力,便相当于是没了一臂,想来也是个不小的打击。
眼看着距离春节也没几日了,楚荧和江斜办的慈善坊也是就要搭成了,二人本计划着收五百石的粮食,因着今年是丰年,余粮多,最后算着收了六百石。
用江斜的话说,既然五百石粮食要两千五百两银子,那不如再加点,刚好三千两银子,就当凑了个整——当然,这个随随便便填了五百两银子充作零头的逻辑,楚荧自然是想不明白的。
约莫着到了十二月底,用楚荧名义建的这个慈善坊,便是能开始施粥了。楚荧就定了除夕那日,先给流民巷的老人和孩子们施粥饭。
早在楚荧开始筹划这个慈善坊的时候,江斜就是支持的,还负责给她出钱出地,有时候江斜闲下来,还十分体贴地站在楚荧身边,为楚荧“红袖添香”。
前一世楚荧在秦家的时候,秦家总是自诩“家风严正”,不喜女子抛头露面、做些不符合妇人身份和规矩的事情,除了管些家中的出入中馈,怎会允许楚荧顶着这么大的风头开个慈善坊,还亲自筹划其中事宜。
可江斜偏偏喜欢楚荧这样,做自己想做的事的样子。
承阳候府有的是钱,又不需要专门娶个女子来当丫鬟使。
江斜一边给楚荧研磨,一边笑着跟楚荧说过:
萧端背后,全都是纵横交错环环相扣的世家和势力,他们同样有权,有钱,甚至暗中藏有兵力。但是唯有一样东西,是他们所没有的。
楚荧好奇。
“——是人心。”
江斜将墨研好,答。
临近年节,江斜在外边忙,楚荧请了宋雨晴第一次来承阳候府做客。
房里已经烧上了无烟碳,把屋里熏得暖烘烘的,又却偏偏熏了鲜果的香气,柑橘的清香不显得冬日的屋子憋闷。又用小巧的磁盘摆了些干果和点心吃食,楚荧淡淡瞥了一眼,是自己还在秦府时候就喜欢吃的蛋黄酥,那时候还叫染梅排队去买过,也不知道承阳候府的丫鬟们是怎么知道的。
……不会那个卖点心的荣福阁,其实也是承阳候府手下的产业吧?
或许是承阳候府太有钱了些,让楚荧觉得这个答案应当更接近真相一点。
“算下来东宫应该也是很受打击了。”宋雨晴也是知道最近在萧宸和萧端之间发生的事,分析道,“兵部尚书已是没有翻身之日,恐怕这段时间萧端和王家都会被怀疑,二殿下也没能除掉。”
楚荧点点头,回:“也不知道二殿下如今打算如何做。”
“兵部尚书的位子空下来了,谁知道呢。”宋雨晴淡淡地回。
“成为江夫人的日子如何?”
宋雨晴坐在窗边的坐塌上,跟楚荧手谈一局,一边落子,一边抬眼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楚荧。
楚荧嫁进承阳候府之后,分明看得出来身上的吃穿用度比在秦家时候好了不知道多少,左手中捧了个小手炉,就连手炉外包着的罩布都是绣了金线的暗纹锦布,且唇角眉间,都带着些恬淡的笑意。
“钱是真的花不完。”楚荧摇了摇头,轻笑地答,落下一颗黑子。
宋雨晴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当真是有些多余了,又换了个问题。
“江世子待你如何。”
“自然是是极好的。”楚荧自小下棋便是不如宋雨晴的。
楚荧虽执黑棋,却依旧是被宋雨晴手中的白子围追堵截,很快便显露了些劣势。
“当初你同我说,嫁他你是愿的。”宋雨晴的脸依旧是没什么表情,只是一只手托着面孔,一只手慢悠悠地布着棋子,“那如今,你同他到什么地步了。”
楚荧已是下得有些吃力,每落一颗子都要思索上很久。
楚荧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无奈地回:“雨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为什么同他成亲,交易罢了,还能有什么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