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裴誉衡望了裴谨初一眼,“他这般忍辱负重,委曲求全,竟是为了我们?”
“对。他不希望你们这群弟弟妹妹知道自己有那样一位卑劣残暴的父亲。你们不知道真相,就可以永远活在幻像里,永远认为自己的父亲慈爱、伟大。虽然你们裴家人都不拿他当大哥看了,但他却始终没忘记过这份亲情。他努力维护着你们心中关于父亲的美好形象,宁愿自己被误会一辈子,也不忍戳穿谎言。”
小恬泪眼汪汪地看向大哥,不禁哭出声来。
裴誉衡则半低下头,蹙着眉,试图理清这突如其来的一切。
奕霜霏走到裴谨初身边,将他从地上扶起,搀到椅子上坐着。休息了这么久,身体也恢复力气了。额头上的伤口已逐渐凝固,鲜血不再下流。
“该说的我都说了,没有任何隐瞒。”她又捡起裴谨初被打落的眼镜,温柔递过去。“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就是这样。二十年的是非恩怨,我认为到今天,可以宣告结束了。至于二太太被绑架一事……”
她缓缓走到裴誉衡面前:“二少爷,现在你还坚持是我们干的吗?”
裴誉衡神情纠结,没有答话。
“二哥,我一直相信不是大哥。他不会做这样的事,他不会这么对待娘的。”裴誉恬边哭边劝。“现在所有事情都真相大白了,我更加相信大哥是被人冤枉的。”
裴誉衡显然也动摇了,面露一丝羞愧:“那……那还有可能是谁呢?娘虽然平时行事霸道了些,但总归也与人无怨无仇。有谁会下这样的狠手对她,完全想要置于死地?”
四人又是一阵沉默。
片刻后,裴谨初开口:“我觉得,这件事很有些蹊跷。这个神秘人绑架、欺凌二娘,却又将罪名嫁祸给我。就好像……是在故意针对我一样。”
“没错。”奕霜霏附和着。“这根本就是一招借刀杀人。这个幕后黑手知道二少爷性子冲动,所以刻意拿二太太做引子。他料定二少爷脾气一上来,肯定会不分青红皂白就找你寻仇。他就是在针对你。”
想了一会儿,又说:“还有,你在监狱里被人刺杀那事儿,到现在也没个结果。”
提起这茬儿,裴誉衡赶紧澄清:“刺客一定不是我娘找的。这点,我能百分之百保证!”
奕霜霏不急不躁:“好,我们信。可那名刺客却斩钉截铁硬说是二太太收买了他,你们看巧不巧?行刺谨初,嫁祸给二太太;绑架二太太,又栽赃给谨初。这明显是有人从中作梗、挑拨离间,诚心破坏你们兄弟二人的关系啊!”
如此一番分析,似乎真有些拨云见日。
裴誉衡意识到自己大概真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不免又懊又恼,甚至还有些许愤恨。
这个人是谁?一旦揪出来,绝不可轻易放过!
第70章 第 70 章
裴谨初挨了一番拳脚,倒也没有受特别严重的伤。在家休养两天后,便又去印刷厂正常工作了。
真相既已摊牌,就无需再躲躲藏藏。大家面对面把事情掰扯清楚更好。于是奕霜霏攒了一桌酒席,请两位少爷来彻底理清恩怨。
当然,她也邀请了欧阳啸离。毕竟在监狱行刺一事中,九爷的那名手下是受了重伤的。无论如何,这位江湖大佬都不该是一个置身事外的人。
众人入座,相互打了招呼。
出于礼节,奕霜霏询问了九爷那名手下的伤势恢复情况。
欧阳啸离答:“大体恢复得还好。不过左手的手筋断裂,那条胳膊以后恐怕是要废了。既使不出力气,也干不了什么细活儿。”
裴谨初听闻,难免有些愧疚与惋惜。小兄弟是为了救自己才会残疾的,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我们改天去看望一下那位小兄弟吧。”奕霜霏灵机一动:“他如果愿意,也可以来我们印刷厂上班的。厂里绝对欢迎。就看九爷舍不舍得放人了。”
欧阳啸离微微一笑,答:“全凭他自己的意愿,我没有意见。”
这一茬,就算简单讨论完了。
片刻后,欧阳啸离又问:“绑架二太太的凶徒,现在仍旧没有头绪吗?”
裴誉衡无奈摇头:“没。最初约她出去的电话、以及后来向警局报信的电话,分别是在两个特别忙碌的公用电话亭打出的。警察完全查不到是谁。”
欧阳啸离拿指尖轻敲桌面,想了想说:“这名凶徒,我倒是可以指派手下人去帮你打听打听。江湖人办江湖事。警察查不出来的消息,用我们的方式说不定能够问到。”
裴家兄妹双双大喜,连声道谢:“那就劳烦九爷了。如真有收获,必将重谢。”
“客气。我也只是尽力试试,不保证一定能揪出来。”
“明白,明白。”
须臾,奕霜霏又说:“九爷,依现在种种迹象看来,去监狱买凶行刺的人与绑架二太太的人,应该是同一个。目的就是挑拨离间,想让他们兄弟二人内讧。”
“也不是不可能啊。”欧阳啸离颔首以示赞同。“老话讲,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果幕后黑手真为同一个人,那他必定是有利可图的。现在你们不妨分析分析,倘若裴家这二位少爷两败俱伤了,最大的获益者将会是谁?”
是谁呢?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我……我只能想到一个人。不过……”奕霜霏欲言又止。
裴谨初仿佛心有灵犀,知道她想到的是谁。稍稍摇了摇头,劝阻道:“霏霏,不会是她。”
“谁啊?”裴誉衡迫不及待,“你们在说谁?”
奕霜霏纠结了一阵,还是念出了她的名字:“我认为只有三太太符合这个条件。但……又感觉不应该是她。”
“三娘?!”裴誉衡略显吃惊。
可仔细想来,也确实是。老大与老二斗得你死我活,最终获益者可不就是那个小的么。裴家现在虽然衰败了,但破船也有三千钉。何况还有那么大个美乐天在撑着,怎么样也比她那6间小铺面奢侈豪华得多。难保不动邪念。
“怎么会是三娘呢?”裴誉恬懵了。“三娘向来不争不抢,不可能用这样卑鄙的手段去害人。更不会……更不会想要大哥和娘的性命。我不相信!”
岳盈摇着一把幽幽的檀香小折扇,嫣然一笑,闻言细语道:“小妹妹,你还年轻,不懂。这女人哪,有时候为了自己的孩子,任何事都干得出来的。没什么绝对不可能。”
“可是……”裴誉恬仍旧不愿接受。
“其实,我也不相信是三娘所为。”裴谨初缓缓开口。“就算三娘被逐出家门、心怀怨恨,为了小鑫打算争夺家产。以她的秉性,多半也只是上门哀求、又哭又跪;不太可能采用这些背地里害人的阴毒手段。”
裴誉衡听得头晕脑胀,愈发茫然:“那除了三娘,还有谁会如此费尽心机、拼命挑拨你我二人间的关系?甚至……恨不得我们自相残杀?”
好不容易推出来的一个答案,又被无情否决了。
“九爷,”奕霜霏再次向欧阳啸离求助,“现在我们手上仅剩的线索,就只有监狱里那名刺客了。他身上真的再挖不出什么消息了吗?那位自称是代表二太太、与他接头的中间人,始终查不出来么?”
欧阳啸离遗憾地叹了口气:“没法查。因为他也不知道那名联络人到底是谁。那人与他接触之时,一直都是戴着面具的。刻意隐瞒了身份。”
“面具?”一道电流急速穿过奕霜霏的脑子,“什么样的面具?”
“应该……就挺普通的一个面具。大街上随便都能买到的那种,没什么特别。”
奕霜霏结起眉头。
“怎么了?想起什么了么?”裴谨初问。
“你还记不记得,在花江路17号与我见面的那个人,也带着一副面具。我在想,他们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花江路17号……”那晚裴谨初也在场,他见过那个人。“可你又知道那个戴面具的人是谁吗?”
“我猜测,他很有可能是那位医药总署的胡副署长。因为他们身上都浸染着浓厚的中药味道,身高体型什么的,也相似。只不过……”奕霜霏纠结起来,“这位胡副署长与你们裴家的关系,貌似也就一般般。只是普通商务往来而已,最后还没合作成功。他没理由能够接触到裴复生如此深层的核心机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