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裴誉衡过来告诉她真正的事件始末,她才如梦初醒:“那酒里下了药,原本是针对我的?”
“对啊,你以后可得注意提防着点儿。不管她再给你什么吃的、喝的、用的,统统不要碰。没事尽量少搭理她。她如果故意刁难你的话,你就直接跟我说,我去收拾她。这一次,幸亏你没事。你要万一出点什么状况,我肯定跟她没完!才不管她是不是我未来大嫂。”
奕霜霏一阵后怕,有种劫后余生的小庆幸。“那……照这么说,岂不是大少爷帮我顶了雷、挡了枪。现在,还无辜遭到大家非议,又有口难辩。”
“我大哥这个人吧,怎么说呢。”裴誉衡一手抱胸,一手摸着自己下巴:“就是这么……这么隐忍。很多时候为了顾全别人的面子,他宁愿自己一直被误会,也不想站出来解释。”
奕霜霏深表同意:“我还觉得奇怪呢。像大少爷那么斯文正派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就酒后失仪、做出有辱门风的事?果然是那个居心不良的邓小姐在背地里做了手脚。”
“没错,这一点你判断得很准确。你是不知道,上回我特意找了个女人去把大哥灌醉,然后……”裴誉衡突然打住,不继续往下说了。仿佛自己不小心提起了某项禁忌。
“然后怎么样?接着说啊。”
“没……没什么,呵呵。”
奕霜霏投过来两束锐利的目光:“你是不是又干什么缺德事儿了?”
“……不缺德,你别老那么想我。”
“那你就说啊。只有你告诉我了,我才能判断你的品性到底怎么样。”
裴誉衡见糊弄不过去,只得坦白交代:“你记不记得,我曾经跟你提过。去年大哥生日,我送了他一份‘大礼’。”
“记得啊。今年他生日,你‘送’了他一条绣着名字的丝帕嘛。故意陷害他。我嫌你过分,你却说去年‘送’的礼物更过分。”
“对,去年他生日,我提前安排了一下。帮他包了个房间,又请了一位舞小姐去陪他喝酒,故意将他灌醉。然后……”裴誉衡忽然吱吱唔唔起来。“然后本来是想成其好事,让他拥有一段难忘回忆,成为一个‘成熟’的男人。谁曾想……大哥意志那么坚定,就算喝醉了也依然洁身自好。愣是把那位小姐姐赶走了。第二天清醒过来,还把我臭骂了一顿……”
尽管这番话已经表述得尽量隐晦,但奕霜霏仍旧听明白了。
一阵尴尬脸红之后,无名怒火嗖嗖窜起:“你活该啊!骂你都算轻的了,你这简直该打。还说自己不缺德?你瞧这干的都是些什么事儿。有你这样成天坑害自家亲哥哥的吗?还每年都趁人家生日的时候下手。我要有你这么一个弟弟,迟早被气得七窍流血。”
裴誉衡顿感委屈:“我也是一片好心啊。这不是看他平时生活过得挺无趣的,像个苦行僧一样,翻不起一点儿水花。就想帮帮他么?”
奕霜霏木着脸,听不进解释。
“哎呀……是我不对,是我不对行了吧。我保证,以后绝不再搞这些幺蛾子了。大哥的私事,都由他自己处理,我再也不插手!”
“说到做到?”
“说到做到!”
奕霜霏表情略缓和了些。
裴誉衡却像有些不开心了。拿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她,撒娇道:“喂,你若是这么替我大哥打抱不平,那我就又有点……有点要吃醋了哟。”
奕霜霏扑哧一笑:“我哪是在替他打抱不平?我是在教育你好吗?这些事就算不是发生在大少爷身上,是你对其他任何人干的,我也一样会这么生气。”
“哦——”裴誉衡憨笑起来。“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那说明你心里是在乎我的。”
奕霜霏无语。
“对了,这件事儿大哥很忌讳别人提的。他可能……觉得是一份羞耻吧。本来除了我和他,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但现在,我告诉你了,你可千万千万要保密啊。绝对不能再传扬出去。”
奕霜霏狡黠地点点头:“行。明白。”
第28章 第 28 章
日子转眼到了十月末。
巾华女子中学的文艺汇演,在瑞歌大礼堂如期举行。
裴复生带着邵齐眉与芸秀共同受邀参加;谨初与誉衡这天也推掉了手头的事,前来观看妹妹演出。邓绮娜没来,因为压根就没人告诉过她这个消息。奕霜霏却来了。这段时间她借练琴的契机,曾多次向裴誉恬暗示:只要自己坐在台下,对方弹琴就不会紧张。小恬心思单纯,对人毫不设防。于是真就去帮她弄了张入场券。
裴家几口人都坐在正中间的位置。裴复生带着两位夫人坐在前排,裴家两兄弟和奕霜霏坐他们后面。
裴誉恬的钢琴独奏安排在倒数第四个,她演完之后,整场文艺汇演也就基本快结束了。不过台下观众大都遵守礼仪,提前退场的人不多。
奕霜霏听完三小姐的演奏,借着去卫生间的由头,离开了自己的座位。
没一会儿,一个小朋友窜过来,递给裴老爷一张纸条,然后什么话都没说就跑开了。裴复生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我知道灯在你手上,速来后台”。落款为:陇山张老板。
他心头猛颤,立即把纸条揉成一团,紧捏在手中。
为什么会有人知道五彩琉璃灯的事情?连胡建承都不清楚那盏灯的存在。这是……新设置的陷阱吗?
但现实却没那么多时间容他多想。一直以来,他都在明,而那个背后捣鬼者在暗。如若此时不去赴约,他不确定对方还会使出什么招数。无奈,只得起身向后台走去。
裴谨初一直留心观察着这边的动向。奕霜霏走了,父亲也走了。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也离开座位、悄悄跟随父亲而去。
裴复生来到后台,在一众候场的演职人员中,没有发现那位“张老板”的身影。忽然,先前给他递纸条的那个小朋友又跑来了,并塞给他一张新纸条。他疑惑地打开,纸条上书:请上二楼。
哼!故弄玄虚。他将两张纸条都塞进裤兜,拄着拐杖,上到二楼。
二楼没什么人,只有一些照射舞台的灯具和帷幕伸缩装置。
裴复生四下扫视,没瞧见任何动静,便冲着空旷处喊了一声:“嘿,我来了。还请老朋友出来一见。”
这时,在前方某个看不见的角落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忽近忽远,时有时无,像是一群幽灵在喃喃低语。
诡异,如伏地生长的荆棘藤蔓,于黑暗中渐渐向四周蔓延开来。
裴复生被莫名地吸引,壮起胆,不自觉朝那个方向一步步移去。
突然,一件黑色长袍从阴暗处飞速窜出,窜到半空中,转了两圈,噶然停住。
它就那么悬挂在那儿——没依靠任何外力的悬挂。不左右摇摆,也不上下晃动。袖口和衣襟处,被不知哪儿来的阴风吹得拼命颤抖。整件袍子是鼓囊囊的,像被人穿在身上一样。但袍子里面却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漆黑房间内,一件空荡荡的衣服就这样搁眼前飘着,景象实在过于骇人。裴复生也着实被吓到了,连连后退几步。
可更恐怖的事情,还在后面。
“裴……复……生……”那袍子竟然开口说了话!先是一个沧桑的老年男声:“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儿明明救过你的性命。”
“裴……复……生……”袍子又换成一个幽怨的年轻女声:“你为什么这么狠心,连我的孩子们都不肯放过!”
“裴……复……生……”袍子再度变成一个愤怒老太太的声音:“你这个畜生!你赔我一家人的命来!”
裴复生害怕到不行,口中失智般自言自语道:“不……不是我。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
那件黑袍缓缓从空中飘落,飘到他面前直直站着,又变成一个青年男人的声音:“二十年了,你知道我现在已成什么样子了吗?你睁开眼睛看看,好好看看我……”
话音刚落,就见袍子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开始蠕动。由腹部向上,一点一点,最后到达领口。下一步就要呼之欲出。
裴复生的视线也随着那团东西,一寸一寸上移。他的恐惧已经飙到顶点,不知眼前将会出现什么妖魔鬼怪。
那东西似乎有种魔力,将他整个人牢牢吸住。不敢去看,却又不得不看。它故意在领口处打转、徘徊,左磨右蹭,把对手的紧张情绪勾钓到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