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圣教少主造访鬼市,身边随行一人,圣教少主对他照顾有加。”鬼市主人道,“举止亲密,生怕别人碰伤了他,牵着他的手,过了这一条街道。”
贺灵城:“……”
“哦,好似连行船时,都得将人护在怀中,以免落下水去。”鬼市主人讥道,“贺副使,你猜他们说的,到底是什么人?”
贺灵城:“……”
贺灵城捂住了自己的脸,有些不想说话。
“方才船翻,众人落水,花时清是寻常人,又不会水,而江少侠武功高强,当然不会出事。”鬼市主人还要往下说,“可贵教少主却不这么想,两人落水,他只救江少侠。”
贺灵城:“……”
李寒山皱着眉,忍不住出言反问:“他也不会水啊。”
“轻功好的人,就算不会水,也不可能会溺水。”鬼市主人挑眉,“他蹬一蹬腿就能上来,花时清可不一样——”
“我又不认识他。”李寒山打断鬼市主人的话,“他溺不溺水,和我什么关系。”
他本就没有江肃的善恶观念,他愿意带花时清离开,不过是因为江肃想要救花时清,若非如此,花时清如何,是生是死,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而他知道江肃怕水,那么花时清与江肃一道落水,一人对他而言无关紧要,一人却是他心系之人,这种情况下,要救谁,还用多说吗?
鬼市主人似乎没想到他会如此回答,先是一怔,却又忍不住轻蔑一笑,道:“那他们的传言,看来是真的了。”
李寒山皱眉:“什么传言?”
贺灵城:“……”
贺灵城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正在极力忍耐自己的心中的怒火。
“倒也真是有趣,谢则厉自己生不出孩子,将希望寄在养子身上,倒不想连养子都是个断袖。”鬼市主人极尽嘲讽,道,“看来谢家的血脉,怕是要断绝在此处了。”
李寒山:“啊?”
江肃:“……”
贺灵城:“……”
等等,江肃有些不解。
李寒山不是姓李吗?他就算是谢则厉的养子,既然不曾改姓,和谢家又有什么关系?
而那鬼市主人掐着花时清的脖子,将他拖得更靠近自己身前,显然他吃过一次亏,这一回在他开大嘲讽之前,他得先做好准备,以免江肃或者李寒山再度突然对他动手。
“当年神机子说谢无命犯天煞孤星,看来倒也的确如此,他自己被温青庭迷得七荤八素,落了这么个凄惨下场,连他的后人也逃不过被正道引诱。”鬼市主人笑道,“哦,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贺副使,所有人都在传,贵教少主与这位江少侠纠缠不清,江少侠未来怕是要做你们的少主夫人。”
李寒山微微挑眉,却来不及有半点举动,贺灵城已咬牙切齿开了口,大声骂道:“引你个头!”
他说话惯常温文尔雅,就算恼怒,也鲜少这么直白对着人破口大骂,而先前他毕竟也曾对江肃与李寒山走得太近而心生不满,江肃原以为贺灵城听了这些话,也要跟着鬼市主人一道胡思乱想,却实在没想到贺灵城竟然会是这么个反应。
李寒山也被他突然恼怒吓了一大跳,甚至略微后退了一步,挪得离贺灵城略远了一些,满面惊恐。
“我们少主喜欢什么人,与你有什么关系?”贺灵城挑眉,“喜欢正道怎么了?那是我们少主有出息!正道第一剑,江湖第一美人,若换了寻常人等,他正眼看得上吗!”
鬼市主人:“我……”
“就你这孬样,我呸,看看你这酸水满地乱流。”贺灵城叉起腰,气得脸色发白,“四十好几了吧?花时清都看不上你,你也配和我们教主与少主比?”
鬼市主人:“……”
花时清:“?”
江肃愣住了。
他以为贺灵城和他师兄一般,为人温润如玉,将小少主摆在第一位,就算曾对自己口出恶言,那也是为了李寒山好,再说了,贺灵城以往的口出恶言可太温柔了,那一点也不像是骂人,只不过是委婉暗示,江肃一点也不生气。
这样一个温和可亲的如同兄长一般的贺副使,怎么……怎么突然就开口骂街了呢?
“我们教主后宫万千!连梅幽宫的楼宫主都在其中!”贺灵城还在骂骂咧咧,“我们少主痴心专一,连天下第一美人都青睐于他!”
李寒山:“我不是……”
江肃:“我没有……”
“你就是个臭癞蛤蟆!吃不着天鹅肉就满地发酸!”贺灵城对着鬼市主人翻了个白眼,“丢人!花时清都看不上你!”
花时清:“我……哎?”
鬼市主人:“……”
乌歧终于从那密室中慢吞吞走了出来,一手还不忘将薛老头一块提溜扯了出来,他到贺灵城身后,拍了拍贺灵城的肩,示意贺灵城收敛一些,可贺灵城不管,他就是要骂。
“你也就一辈子见不得光,活在这种地方!”贺灵城冷哼,“说得好听,鬼市主人?我呸,真把自己当东西了啊?你看看这鬼市里都是什么人?你不就是个牢头吗!”
鬼市主人:“……”
鬼市主人如同遭受暴击。
江肃说不出话。
怎么说呢……贺灵城骂人还是文雅,至少不带什么脏字,可好像句句暴击,每一句都戳在鬼市主人的心窝子上,江肃再扭头看看鬼市主人灰败的脸色,竟然觉得……很是解气。
原本气氛剑拔弩张,贺灵城这么指着鬼市主人的鼻子一通骂,气氛反倒是略缓和了一些,江肃也收了剑,走到李寒山身边,看着贺灵城发怒,一面压低声音问李寒山:“你见过他这么生气吗?”
李寒山摇头。
江肃不由又说:“他是真护短。”
李寒山点头。
江肃:“他是个好人。”
一旁乌歧想了想,将那薛老头拖了过来,交给李寒山与江肃,道:“当人质。”
李寒山拽住薛老头的衣领子,乌歧这才又转过身,走到贺灵城身边,道:“不要骂了。”
贺灵城:“¥……#……%##@¥!!!”
乌歧按住贺灵城的肩,将他往后拖了一些,道:“教主让我们问药。”
“问什么问!”贺灵城还是很生气,“他连教主都骂了!我先砍了他!”
他说着就要去拔自己的随身配剑,可他武功不高,若与鬼市主人正面交锋,他肯定是打不过鬼市主人的,可一见他想拔剑,乌歧便默默拔了刀,而江肃与李寒山对视一眼,也一言不发拔剑出鞘。
三人冷冷盯着鬼市主人,还有一人暴跳如雷,鬼市主人沉默片刻,缓缓后退,眼见几人还要逼上前,他猛地将花时清往江肃怀里一丢,扭头就跑。
花时清扑过来时正对着江肃的剑尖,短短一瞬,江肃心中犹豫,自己到底是收剑接住花时清,还是——
他来不及思考,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江肃侧身闪开,花时清扑通摔倒在地,而江肃提剑就要去追鬼市主人。
狗东西!他现在就要把他千刀万剐!
可鬼市主人已蹿进了密室,几乎也就在那一瞬,这前厅四周猛然降下石墙,将前厅封作密室,把所有人困在其中。
江肃险些被那石墙砸个正着,李寒山惊了一跳,伸手要去扯他的衣袖,不想江肃猛然顿住脚步,停在石墙之前,而李寒山恰好扯了他一把,他一时重心不稳,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李寒山想也不想便搂住了他,被他带得几乎跌倒,好容易勉强稳住身形,回头一看,花时清捂着脸从地上爬了起来,抬头委屈巴巴看向几人,吸了吸鼻子,道:“怎么办,我们好像被困住了。”
说完这句话,他的鼻子中淌下鼻血,显然方才这一跤摔倒,正好撞到了他的鼻子。
而贺灵城定定看着搂着江肃的李寒山,沉默许久,猛然扭过头,只当做什么都不曾看见,一把揪起在地上满脸茫然的薛老头,开口便骂:“薛八!臭老头!出路呢!”
他的心在滴血。
他当做弟弟养大的少主啊!真就这么被正道中人勾了魂。
可他还能怎么办?少主看起来很喜欢江肃,怎么劝说都没有用,那他……他只能祝少主幸福了。
薛老头被这变故弄得满脸茫然,不知所措,半晌才喃喃道:“这……我……我也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