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把容念卿一把塞到了魏琼怀里,笑道:“魏前辈,你是第一次见卿儿吧?”
魏琼的神思被打断,手忙脚乱地抱好怀中的容念卿,卿一笑轻轻地掐了一把容念卿的屁股,用眼神示意他喊人。
容念卿眼珠子转了转立刻会意,抱着魏琼,奶声奶气地喊道:“魏爷爷。”
卿一笑看着自己儿子谄媚的笑脸,心想这小家伙真是越来越机灵了。
魏琼抱着着娃娃,朗声笑起来,他笑到一半盯着容念卿,又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容无缺,想到这是他宝贝徒弟的宝贝儿子,眼睛里不免有点湿润。
半晌,魏琼无声一叹,看着容无缺道:“无缺,看到你和一笑如今的生活,我才确定我当初选择留在皇宫是对的。”
“前辈,我和容哥哥此生都感谢您。”卿一笑微微笑道。
容无缺走过来握住卿一笑的手,对魏琼点点头。
魏琼注视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又看了看怀中的小娃娃。
知道当年容无缺选择留在皇宫当他的五皇子或者太子,一切光景又会不一样。
他的人生已经布满疮疤,还好,无缺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他远目望天,恍惚间看到了苍穹中那张年少的笑脸。
师妹,若有一日我身赴黄泉,我也有脸面见你了。
下一世,我一定不会再错过。
第44章 番外二
此时,在青川县的一家医馆前,栏杆上坐着的一个人,也正望着天空。
风吹动她脸上的面纱,露出了她下颌的大片红色疮疤。
冬至一手端着一碗药膏,一手拿着一朵刚摘的白茶花,看着曲杀歌微微笑起来。
曲杀歌听到脚步声,条件反射地握紧了随身的佩剑,但转念又想到这是在医馆中,除了冬至和来看病的人,又会有什么人能对她造成威胁。
曲杀歌想到这一点后,握剑的手慢慢放开了。
“正是山茶花盛开的季节,今天去采药的时候,看到不少,觉得可爱,便折了一朵回。”
冬至走到曲杀歌身旁坐下来,将白茶花放进她手中,又轻轻地取下她的面纱,小心翼翼地给她上药。
曲杀歌只在他给她取面纱的时候,身子颤了颤,没有推开他,也没有抽出剑抵在他脖子上。
冬至把清凉的药膏一层一层地敷到她脸上,这五年来,他一直苦读医术,专心研究医学。
其实,就算阿曲烧毁过容颜,他也会一直爱她,但是他知道阿曲一直在意她的脸,所以哪怕花上一生,他也会治好她。
比起一开始,曲杀歌面对他的靠近的恶语相对和刀剑相向,如今他们能够安静地坐在一起,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咳咳咳……”
冬至被冷风吹得咳嗽起来,自从他胸口受过伤,他的身体便越来越不好,每逢阴雨天或者吹了冷风便要咳嗽。
沉默在两人之间,听着他的咳嗽声,曲杀歌转过头看着他。
她想起了当年他为她挡的那一刀,想起了这五年来他为自己做的这一切,想起了更久前他对自己的付出,有点茫然地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世间,比我好比我漂亮的女子一大把,为什么你像个傻子一样,对这样丑陋又讨厌的我,始终如一?
你这么好,为什么偏偏……选择了我?
“因为是阿曲。”冬至笑了起来,看向曲杀歌迷茫的眼神,“我的阿曲,世上无双,无论遭遇了什么痛苦都会一直往前看,是她教会了我勇敢坚强,是她让我明白,一个人只要心怀希望,心有所爱,他就能够不顾一切地走下去。”
“是吗?”曲杀歌冷笑,只对冬至道,“可我没有你说得那么好,我手中沾满了鲜血,我心中满怀对这个世界的怨恨和不满,我这样的人,不配说爱你若这样缠着我,将来的某一天也许你会后悔……”
“我不会。”冬至目光一掠,眉头皱起,打断了她的话,随即抱住了她,重复道,“我不会后悔,我只求这一生,你不要再推开我。”
曲杀歌冷笑不答,却有滚烫的眼泪顺着眼眶流下,一颗一颗,砸在手中那朵纯白的山茶花上。
曲杀歌闭上眼睛,任由眼泪默默地流着。
很久很久了,她已经记不清,上一次流泪是什么时候了。
人世间的苦楚已如此之多,何不试着去握起这一线蜜甜的情丝?
她的前半生,几段唏嘘,几多悲惨。
她的后半生愿意为情动之人重新活过,愿意为他重新绽放。
生能遇君,死亦无憾。
刚走进医馆的卿一笑,准备开口唤人便看到曲杀歌和冬至相拥的一幕。
岁月覆过荏苒过往,在冬至坚持了这么多的日日夜夜里,终于等来了曲杀歌敞开心扉,等来了他们的难得圆满。
卿一笑放下手中包好的药材,悄悄地退了出去,刚出门就撞进了容无缺的怀中。
卿一笑冲容无缺比了个“嘘”的手势,拉着他往外面走去。
这几年冬至为曲杀歌学医觅药,搜罗各种奇珍妙药,她都是知道的。
早些年,卿一刀也试图替曲杀歌治脸上的伤,但是都被曲杀歌谢绝了。
时间长了,也就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如今,曲杀歌愿意接受冬至的治疗,意味着她也在慢慢敞开心扉接受冬至。
魏琼此次前来青川县办事,为了弥补他错过的婚礼,他带来了不少京中的礼物,其中就包括各种珍贵药材。
卿一笑想到冬至可能用得上,所以趁有空,亲自给他送来了。
容无缺听卿一笑说了她刚见到的那一幕,感叹道:“万般故事,不过情字。”
容念卿被卿一刀接到寨子里去住了,馒头和包子也当起了寨子里走镖的镖头,一年到头难得见面。
卿一笑和容无缺难得拥有二人时光,春光正好,容无缺便牵起她的手,两个人在青川县的大街小巷走着。
“月国处处气象新,琉璃宫殿歌绕城,长安繁华金遍地,青川水秀凤凰迷……”
有几个孩童唱着童谣,从卿一笑和容无缺的面前跑过去,卿一笑怔了半晌,指着自己和容无缺腰间挂着的玉佩,问他:“不是‘青川县里出美人’么?‘青川水秀凤凰迷’?难道是指这个?”
“兴许。”容无缺笑了笑。
当年,他上京赶考遭遇颇多,外面知晓他身世的人并不多。
青川县的人只知道容无缺没有考到状元却意外得到了皇上的赏识,给容老爷证明了清白。
至于皇宫中那位昙花一现的五皇子,这儿的人并不知道就是容无缺。
正因为如此,容无缺也才能在青川县以平凡人的身份生活着。
但是他毕竟被册封过,又以代太子的身份处理过一段时间的朝事。
大兴改革之风,关于他的故事,民间多多少少也流传了开来,或许人们是为避免惹上杀身之祸,才改编了不少。
至于青川县这首被改动成童谣的诗,恐怕也是知情人所作。
青川县不仅仅出美人,还出过一位皇子,比起那些进宫为妃为后的美人,这无疑是青川县百姓更为骄傲的事情。
但是皇家之事毕竟是机密,民间不敢光明正大地谈论,只敢以“凤凰”影射。
两个人走进甜水巷,还有不少熟识的人对容无缺打招呼。
其中不乏一些春心萌动的年轻女子,但是她们被卿一笑狠狠一瞪眼后,努努嘴走开了。
卿一笑走了一段,看到前面一家不显眼的小店,突然想到了什么事,当即道:“容哥哥,等我一会儿。”
说完,她便朝那家小店跑了过去。
容无缺本来还在疑惑卿一笑去那小店干什么,但是转眼,又见她提着一个篮子走了出来。
篮子被黑布盖着,看不出里面是什么,但是容无缺不用掀开,也知道她买了什么。
“想去城外走走?”容无缺问她,卿一笑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租了一辆马车出了城,马车送他们到半山腰的凉亭前,他们下了车叫车夫不用等他们,心有灵犀地朝着一个地方走去。
他们走到了坟地,远方高高矮矮地矗立着不少坟墓,数量之多,令人咋舌。
这里埋葬这青川县的祖祖辈辈。
春天里万物各争奢华,这儿却透出了一股入骨的凄凉。
卿一笑和容无缺从一个个墓碑前走过去,最后在一个墓碑前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