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六,“代太子”又命相国魏琼修订完善月国各项刑法、律法,将“暗卫”等独大的秘密组织收编朝廷刑部;彻查贪污腐败官员作风,根据其贪污程度和悔过态度给予十二级不同程度的奖惩处理,严重者一律当斩。
三月十六,“代太子”倚重寒门学子,取消官员之子和其他不公平保送名额制度,废除历年来被朝中官员垄断的考试评选制度,推崇民间德高位重的学者为主考官,享与朝中官员同等权力。
……
“太子好厉害,连东宫中侍奉的德公公都变神气了,连于公公都不怕。”
“德公公?是不是那个踢蹴鞠,脚肿了三个月的德公公?我听说去年下雪,德公公见地上一个雪球,一时脚痒踢过去,你们猜怎么着?那雪球里面是个手炉。”
“谁那么无聊啊,怪他活该,哈哈哈……”
卿一笑立在窗前,手中摩挲着一块玉佩,听着外面婢女们的讨论,听到她们提到那个“雪蹴鞠”,去年冬天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
皇后薨逝那天,他们没有去看那个“雪蹴鞠”,也没有去城外的山坡,而是买了两坛好酒,在皇宫的屋顶上醉得一塌糊涂。
自从那天起,卿一笑就告诉自己,再等一等,或许她的容哥哥会有更好的办法,或许她不用留在宫中,或许容哥哥会任性一次带着她远走高飞。
她等过了寒冬,等到了初春,等来了容哥哥册封为皇子成为“代太子”的消息,等来了她爹被派去修葺容府的消息,等来了他辅佐皇帝处理政务、力行改革广受称赞的消息。
所有人都明白,“代太子”只是一个虚名,五皇子会是真正的太子,将来的皇上。
“姑娘又在吹冷风了。”
熟悉的责怪声响起,卿一笑刚回头,肩膀就披上了一件披风。
卿一笑看着红香,这个曾在宁坤宫旁边的小院子见过一次的人,皇后娘娘的贴身婢女。
卿一笑苦笑了一下,从什么时候起,担心她冷给她披衣的人,已经不再是容哥哥。
卿一笑凝视着手中的青凤玉佩,在她的首饰盒中还放着一枚青凰,上面雕刻的凤凰和名字本就是趣味之作,如今,容哥哥身份不同,不再适合佩戴她送的玉佩了,她一赌气,趁他不注意将这枚玉佩偷了回来。
“他会是个好皇帝,对吧?”卿一笑抬头看着远方的天空,幽幽道。
红香一时没反应过来卿一笑口中的“他”是谁,等她恍然大悟,只听到卿一笑轻轻一声叹息,对着天空一笑,笃定道:“他会是个好皇帝。”
可我不会是一个好皇后。
我也不会成为这座皇宫的皇后——他万千妃子中的皇后。
所以,我必须离开,容哥哥,因为爱你,所以我只能离开你。
只有离开,我才能将记忆中的你永远放在心中,天涯海角,永远爱下去。
第42章 夫君别跑
皇宫外的春天早已苏醒,在那姹紫嫣红的世界里,万物都充满了生机。
在蓝色的天幕下,两岸桃花盛开,有一个红色身影像一团被风吹起的火,在快速地前进。
一身红色劲装的卿一笑,腰间绑着一条黑色长鞭,骑着一匹黑马正朝着她的目的地奔去。
马蹄声呼啸而过,城郊外山头盛开的桃花,多得几乎把整座山都覆盖住了,去年冬天来时没注意这儿有这么多桃树,卿一笑看着那被暖风吹落的粉色花瓣,忽然想起了容无缺屋后的小院子。
她记得容无缺曾坐在院子里的桃树下,拨弄过那把七弦琴,她听过几次,他却每次见她前来,匆匆收琴回屋。
她有长鞭却不常用,容无缺会抚琴却不常弹。
她舞得一手好鞭,却不曾在他眼前舞过,他抚得一手好琴,她也未曾有幸听全过。
卿一笑翻身下马,站在山顶上凝视着脚下的皇城。
她微微一笑,抽出手中的长鞭,随着轻柔的风,伸展开婀娜多姿的身材,鞭影重重,随着那个身影飞,一树树桃花被唤醒,从枝头飞落,如一场漫天花泪簌簌落下,卿一笑在花中飞旋、落地,带着几分凄美,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赠予他一场离别之舞。
不知道舞了多久,当空中的花瓣纷纷落地后,卿一翻身上马,最后望了一眼这个山头,朝着山下奔去。
马蹄踏飞厚厚一层花瓣逐渐远去,远远看去,在最高的一株桃树上,挂着两枚纠缠在一起的玉佩,有风吹来,玉佩叮当作响……
卿一笑决定离开就不会再回头,她给过自己时间,也给过容无缺机会。
容无缺选择了他的人生,她也有要走的路。
她从小的梦想就是和心爱的人一起闯荡江湖,如今虽然失去了心爱之人,但是她的心仍向往江湖。
她要去看遍大漠雪山,她要去听风声泉音,她要去游历四方,听一听别人的故事,如果容哥哥不能陪伴她,她便一个人连同他那一份,实现自己的梦想。
也许容哥哥会娶妻生子,也许容哥哥会与她此生再无交集,也许他会永远忘记她。
可是她会一直记得他,他是她年少时的欢喜,他在她十八年中的生命中刻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是他教会她怎么去爱一个人,是他陪着她让她成长坚强。
虽然失去他会让她的心很痛很痛,但是人生本就是在痛苦中前行的,她会一直往前,英勇无畏。
卿一笑出门前已经把行李带上了,不过是几件衣物、一副画和一副玉石耳环,她摸了摸自己的耳垂,空空如也。
她笑了笑,需要拿耳环当武器的人不在她身边,以后或许都不需要戴耳环了。
她跨坐在马上,仰头看着皇宫的方向,看着最高的那座城楼,看着自己埋在那座城中的爱情。
铮——
旁边的酒楼中,不知道是谁在抚琴,清婉悠扬的琴声,仿佛涓涓流水,又带着淡淡的忧伤,那琴声弹动了谁的心弦?
卿一笑循着琴声,目光落在一间酒楼的窗前,窗子紧闭,琴声由婉转又变得激越,那包含了万千情绪的琴声,恍惚间让卿一笑想起了一个人,但是转念一想,他如今怎么可能会在这酒楼中?
也许也同样只是一个失意人罢了。
卿一笑静静地听完了那支曲子,想起这陌生人无意间撩动自己的心弦,惹起自己的离别伤情,对楼上笑道:“多谢兄台一首好曲子,就此别过,有缘再会。”
卿一笑闭了闭眼,想起皇宫中那从此不会再见的人,心中一痛,厉声一喝,扬起鞭子,掉转马头,头也不回地狂奔着。
容哥哥,原谅我不辞而别。
我能够对一个陌生人告别,却不能亲自对你说一声“再见”。
那个喜欢穿一身烟雨色青衣的少年,那双幽深如寒潭的眼睛……
卿一笑压抑着心中的痛,她不要去想,只要不想,心就不会痛。
允许我最后软弱一次,就让我用这种逃避的方式,离开你的世界,结束这一段漫长的爱恋。
卿一笑骑着马直直奔向城门,没想到她的马刚到城门口却被拦下了,卿一笑心情不好,语气自然也不好,跳下马,厉声质问官兵道:“方才我还出了城,怎么现在不让走了?”
“姑娘还是别走了,全城禁严,抓小偷。”
有低沉平静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飘进卿一笑的耳中,卿一笑还未转过身,只听到那道声音时,浑身一震。
“此小偷,方才偷听了在下的曲子,一月前又偷了在下的玉佩,更久之前更是偷了在心的心,如何能不抓?”
卿一笑听着前面两句话还觉得莫名其妙,转念想到方才弹琴的人竟然真的是他?
这下听到最后一句,她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大庭广众之下,已经围了不少人,他不要脸,她还要。
卿一笑转过身,看到眼前一袭青衣的容无缺,他好像不是特意穿得这个颜色的衣服,他分明穿的是原来是衣服。
他此刻不应该在东宫中批阅奏折么?怎么会在这市井之中?
卿一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几个月不见,她不会傻到皇宫里发生的一切都是做梦。
周围人们的议论声响起,甚至还有卖菜的摊贩在吆喝,要不是这儿的街道够宽,人们的穿着更华丽,卿一笑会以为自己回到了青川县。
“姑娘好像落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