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格外的刺鼻。楚歌百思不得其解的依然是祁举,那个看上去憨厚老实的妇人,仅她们的谈话,她或许不止一次像今天这样抛下自己昏迷不醒的女儿了吧。
或许一个人选择沉睡,并不完全没有道理。
楚歌费力的摇摇头,走进了办公室。
病房里一阵嘘寒问暖之后,祁举提出了小小的建议:你们最近都忙吗。祁举用眼神在他们三人的脸上扫了一圈。
没事,阿姨,如果你忙的话,今天我们帮你照看祁梦,明早你来接班。林言语气很冷静,他像是在做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那就还要麻烦你一次,我家里有点事,我明天一早坐最早的车回来。祁举说这些话的时候,脸色故意的,面带歉意,语气抑扬顿挫。
他们都知道,祁梦与她并没有一丝的情感。木桓想,或许留在这里是迫于某种压力而已,她想要极力的证明些什么。但这是人家的家事,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抽一点时间与她说一些开心的事,尽管他们知道,这或许并不奏效。
她为什么选择沉睡于这冰冷的医院里,真正的原因或许都没有人知道。
送走祁举后,他们仨人坐在病床前,面面相觑,谁都不想说话,气氛变得紧张起来,有一股浓浓的□□味儿。
对于林言的自告奋勇,他们俩一点也不意外,倒像是顺理成章的理所当然,这般说来,倒像他们之间的一种默契。
相识,相知的第十一个年头。这两个人在所有人的眼中,无论做了什么过格的事,都不会让人觉得过分吧。
秦超令偷偷的叹了一口气,看看木桓,最后把目光停在林言的身上,用一种阴阳怪气的目光盯着他,林言没有避开她的目光,而是四目相对。
话说,你是不是知道祁梦为什么不愿醒来。秦超令试探着问,然后把目光转向木桓,想要得到他的认同。木桓同意的把目光转向林言,略待表情的示意着林言。当然他是可以辩解的,这也只是他们的猜想而已。
但他是一个有家室的人。难道真的是背负了某一种罪恶感,才如此的丢不了眼前的这个人。
我与祁梦见面的时候你们都在,何况我们估计三年没见过面了吧。冷淡的声音响起,然后他看看身边的两个人,表情一度的淡然,眼里暗沉如阴暗的夜空。
也是,近两年聚会,有你没她,有她没你,也不知道你们俩怎么想的,现在好了,还搞一个睡医院里。木桓不停的抽出烟,然后又放回去,不安分的手无处安放,用打火机轻轻的敲着烟盒。
秦超令叹了一口气,病房又恢复了安静。
林言,你最近真的没有招惹她。秦超令再次用质问的语气,仿佛是在催促着他说出事情的真相,嘴角总是拉扯出怪异的弧度。
秦,你这话什么意思。林言困惑的起身,故意把声音压得老低。
没什么意思,只是上次见了祁梦她说了一些奇怪的话:她说付出的那么多年,擦肩而过连一句“好久不见”都舍不得说,替自己难过而已。
唉,你们知道吗,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笑得可灿烂了。可我从未见过她的眼中如此暗淡,没有一点希望,像没有灵魂一样,我从未见过她笑成那样,开心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我当时还觉得,她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开朗了。秦超令说着说着,略有自责的低下头,似乎自己也变得悲伤起来。
所以你觉得就一定是我吗。林言反问,语气中略带不悦,带点质问,以及疑问的表情。
林言,你知道祁梦这几年怎么过的吗。久未说话的木桓声音有些颤,他试着平稳自己的情绪,唇角停了一下,用一种静得让人喘不上气的口吻说:她是一个人过来的。
林言没有说话,也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似乎一切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从他们嘴中说出来毫无悬念,对一切他早已明明白白。
你看她躺在这儿,是不是觉得特别无所谓,是不是觉得,她活该的,自找的。木桓不甘愿的甩开瞅了瞅他衣袖的那只手。
木桓,你几个意思,你是不是特想为她打抱不平,看着她那么多年一个人孤孤单单,特心疼。
林言,你还有一丝良心,你就不会说这种话,当年你非得让人家爱上你,后来你非得让人家等你,最后你都做了什么。木桓语气平和,却步步逼近,用充满红血丝的眼睛盯着他。
合着都是我的错,她可以不用当真的,何况她也从未当过真吧。
只听见啪的一声脆响,整个房间是死一样的寂静,木桓狠狠的甩了林言一个耳光。
我真替她感到不值。木桓摇摇头,眉宇紧紧的皱在一起,拳头握得紧紧的。
林言不可思议的盯着木桓,片刻之后,双手使足了劲儿,往木桓双肩一推,木桓向后踉跄了几下,身后的椅子倒下。
木桓望着林言的眼神是伤感的,仿佛那是一种悲痛至其绝望的眼神,除了恨,还有一点怜悯。
你历来都如此,如此让人防不胜防。
木桓理了理衣服,弯腰拾起倒下的椅子,冷笑着点着头,悲伤的眼睛蒙上一层厚厚的冰霜,冷笑的嘴角往上扬,带着嘲笑的意思。
你们俩干什么呀,我,我是服了我。秦超令有些莫名其妙的听着他们的对话,脑子里飞速运转,可依然不明白,他们大打出手的原因。
林言收拾起自己的不知所措,恢复出他依然冷然的样子:我,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所以刚才……林言没说完,摊了摊手,耸了耸肩,下意识的咬了下嘴唇,眼神有些闪烁。他似乎为刚才失去理智的样子,追悔莫及。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木桓挑起眼睛,用手挠了挠脑袋,嘴角拼命的往上扯,露出的依然是一抹没有温度的笑容。
显然他们并不想为此伤了兄弟情深。
木桓静默的看向祁梦,没想到她安静的躺着,不吵不闹的样子是这样,神色里不由得又添了几分伤感,她安静的时候的确会让人害怕,历来都如此,吵闹的时候又觉得她太无理取闹,只是他们历来都是顺着她的意,或许他们都太顺着她的意,才真正忽略了她情绪里的东西,回忆起来,那些笑容,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他目光停在她的脸上片刻,转向秦超令道:你跟我一起走吗?
秦超令傻傻的还未回过神,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刚才他们吵架,不,是打架,这是秦超令与他们认识的第十一个年头里,第一次看到他们红眼,为的是祁梦。此刻她感觉自己像极了一个外人,至少此刻像极了,她竟然都不知道他们红眼的原因,他也不知道祁梦或许有更多的故事,是她不曾参与的。
她拼命的摇了摇头,强制自己不去胡思乱想,把自己拽回现实,却也小心谨慎的看着他们俩,大脑更是一片空白。
秦超令一路跟在木桓的后面,他们出了医院,进了停车场上了车,一句话都未说。直至车子启动,驶出了一段路程,秦超令才歪过头,看着依然一脸严肃的木桓。看着他的侧脸,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该说些什么,她把目光看向前方亮起的夜灯,偷偷的吐了一口气。
木桓淡淡的说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神色平静,语气温和,又轻轻的说:关于刚才。
秦超令调整了一下坐姿,神色有些谨慎道:你们刚才,为什么?
第9章 他依旧是她窗里的一点光
木桓眼中闪过一丝漆黑,嘴角依然拼命的往上拉扯,露出的依然是一丝没有温度的笑容,眼神平淡如常。
他沉默着,似乎在嘲笑一般的看了一眼秦超令,也似乎有一些失望。安静的车内,只有气油表敲打的滴答声。恶劣的天气给挡风玻璃刮上了一层薄薄的冰,嘴里呼出的热气,飘升至眼前,望向远方,尽是模糊一片。
黑夜将至,高楼上的灯光逐渐亮起,小小的窗户里透出暖色的光,一楼的小卖部紧闭窗门,只留一条灯光可以穿过的缝隙。路上行人包裹严实,低着头,走得匆匆忙忙。橱窗里的模特光着膀子,面带微笑,雄赳赳气昂昂的向顾客招手。
你就不曾觉得,他很过分吗?这声音冰冷得穿透骨髓。像车窗外呼啸的寒风,像挂在街边一盏孤零零的路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