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蛛毒
小荷的定身术随即失效，急忙跑向苏智，只见他满头细汗，嘴唇微青，看到小荷过来努力地坐起身，轻声问：“你没事吧？”
小荷跪坐在他身边，看着苏智这副羸弱的样子，颤颤地握住他的手，“老爷，你，你怎么样？”
苏智呼喇了一把她的头，露出苍白的笑容：“我还好，你没事就好，我们，我们回家吧，好久没回去了。”
她哭着说好，使出全身的力气扶他起来，朝山下走去，每迈出一步都艰难无比，两人都在拼尽所有坚持着。可最终苏智还是倒下了，不省人事，任凭小荷如何哭喊都不再回应，回荡在山间的只有她的哭喊声。
许久，模糊的泪眼前终于出现了余娘的身影，“你们这是怎么了？”
小荷哽咽着：“师父，帮我，老爷，他想回家。”
余娘也顾不得细问，背起苏智火速回了苏府。
小荷一边安顿苏智，一边问：“师父，府里有解毒的药吗？”
余娘拖着下巴转圈：“解药，解药，苏智好像配过什么解毒丸，我去找桃子问问放哪儿了。”说着出了门。
小荷摸摸苏智滚烫的头，又摸摸微弱的鼻息，头贴在胸口听听他的心跳，捯饬了好一阵才坐下。余娘拿着瓶瓶罐罐冲进门来，瞪大眼睛说：“桃子只知道这些都是解药，并不知道是解什么毒的，我，就都拿来了，怎么说？”
小荷看着五六瓶解药，愣了好一会儿，抬头看了看余娘，犹豫地说：“都喂给他吧。”
“啊？都喂？”余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荷认真地点点头：“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余娘急了，“那也不能都喂啊，要不，”顿了一下，“一样一样试？”
小荷思量了一下，拿起一个小瓶，“那就先试这个绿瓶吧！”
从身后扶起苏智，往他嘴里塞了一把药丸，余娘给他灌水，把苏智呛到迷迷糊糊一直咳，不过好歹药是咽下去了一半。
余娘盯着满心满眼都是苏智的小荷，拍了她一下：“说吧，怎么回事？”
小荷握着苏智的手，坐在床边，原原本本地把早上发生的事情说给了余娘。
余娘听完大怒，在房间里一边踱步一边教训小荷：“路小荷你是不是嫌命太长？你以为你是谁啊？居然自己一个人去找申武？长了张姜铃的脸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想做勇斗大怪兽的侠女你也得有能耐啊，这□□凡胎的，还好从申武的表现，能看出来他对这个姜铃死心塌地，不然你都不知道明天太阳打哪边儿出来。你要是不这么冲动，苏智还能多活两天，现在倒好，半死不活了……”
小荷听到这里抽泣了起来：“都是我的错，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我以为既然申武把姜铃放在心尖儿上，我就能让他心甘情愿地放过老爷，没想到，我高估了自己。”
看到小荷如此自责，余娘也心软了，手放在她的肩上：“不是你高估了自己，而是，你根本就不是姜铃啊。”
小荷若有所思，安静到甚至减慢了自己的呼吸。
苏智突然睁开眼小声说着话，两人赶紧凑了过去，想听清他在说什么。
“逃了五百多年，这一天还是来了，路小荷你答应我，不许去找申武，答应我不许去……”
小荷哭着连连点头，“你也要答应我，别丢下我啊，告诉我那几瓶解药哪个管用？”
苏智笑了笑，“都不管用，这是妖蛛的毒，无解，”说完又昏睡了过去。
这些日子，小荷流的眼泪比过去十七年加起来还要多，此时此刻，她已经哭不出来了。瘫坐在床边，一言不发，根本没有听进去余娘对她说的任何一个字，这种状态持续了近两个时辰。
日头已近西山，小荷静静地起身给趴在桌子上的余娘盖了件衣服，走出门去。
“桃子，现在我有两件事要交代给你，务必帮我办妥。”找到桃子后，小荷严肃地说。
桃子毫不犹豫：“你说，我肯定照办。”
“之前锁在我房间的那个男孩叫夏阳，这些日子你肯定不会短了他的吃喝，但也必然不敢放他出来，三日之后如果我还没回来，你就把这封信交给他，然后放他走。”
桃子不解：“你要去哪儿？”
“从我们这儿驾马车到草沄山需要多久？”
“大概一日，你去草沄山干什么？”
小荷不理桃子的追问，继续说：“第二件事，帮我准备好一驾马车，车上多放几床棉被，再备些水和干粮。还有，桃子，你只要知道我们是为了治老爷的病，就好了，我走了之后听管家的话，照看好苏府。”
听小荷这么说，桃子也就没再多问，利落的去置办东西了。
那个黄昏，小荷在湖心亭，看着晚霞，呆坐了很久很久。次日清晨，小荷给余娘留了只有简短几句话的字条，便自己驾马车带着苏智赶往草沄山。
“师父，我犯的错就要自己去弥补，申武下的毒自然也需得他来解，如果这是宿命，我认。切勿来添乱，望师父安好。”
余娘清楚，只有三百多年道行的自己对局势并没有什么帮助。即便是小荷不嘱咐，余娘也不会飞蛾扑火，这只不过是小荷给她的一个作壁上观的正当理由。
第十八章 草沄山
小荷并不太懂如何驾马车，仅凭着对这个东西的印象，也算是跌跌撞撞把苏智拉到了草沄山脚下。到那里时离日落大约还有一个时辰，她打算将苏智安顿在山下，独自上山讨解药，这次不论如何她都不会再将老爷置于险境了。
草沄山是水草丰茂的缓山，上山并不很费力，不一会儿就爬到了半山腰。小荷正准备稍事休息，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吓了她一跳，深呼吸仔细分辨来者，发现正是那只蝎子妖。
桀侬打量着她，问：“路小荷？”
小荷点点头，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一把拽住，一路飞上了山顶，落在一个山洞的门口，还没从刚刚的飞行中缓过劲儿来的她，望了望桀侬，又望了望山洞。
桀侬头手并用示意她进去，小荷犹豫地问：“申武在里面？”
他歪着头嗯了一声。
山洞里并没有小荷想象中的黑，一路上丝丝暗日光，加上火把的亮光，明暗交错，从未见过这般景象的她，有些被这条路吸引了，探头探脑地细细观察，不知不觉很快就到了尽头。路的尽头，是个很宽敞的大厅，厅里有一些很简单的摆件，另一侧还有两条不知去往何处的通道，小荷站在路口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申武才从大厅后的小门走了出来，看了看小荷，小荷也看了看他。
见小荷并不说话，申武坐在大厅正中央的座位上，阴阳怪气地说：“你来找我要解药，却一点求人的样子都没有呢。”
小荷强行挤出一丝假笑，迈着沉重的步子向申武走过去，在他面前停下来作了个揖，“申武哥哥，求求你，救救老爷吧。”
申武咯咯地笑了：“铃儿从来不会叫我哥哥，轮回真是个神奇的事情，可以让一个人除了面容，性情大变。你如今是非不分，多半也是受林渊影响，可他不是个好人你知道吗？你还心心念念要救他。”
“那你又是好人吗？”小荷脱口而出，但突然意识到言辞失控，立马缓口，“对不起，我的意思是，单纯以好坏来评判一个人太过绝对了。况且今天也不是来讨论他是不是好人的，我们就直接一点，你要我怎么做才肯救他？”
申武静静地看着小荷一言不发，过了很久才开口：“既然要我救他，却没带他来？”
小荷低头不语。
“没关系，我帮你把他带来了，蒋元！带他过来吧！”
小荷惊恐地抬头，看到一个人扛着苏智从另一条通道进来，把苏智扔在了她面前，小荷慌张地俯下身，查看苏智的状况，发现还有气息，强压心里的愤懑，站起身看着申武，“行，带他来也好，解药能更快喂给他。申武，虽然咱俩不熟，但我相信你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你说过不会强迫我，现在，”小荷大喘了一口气，“不是你强迫我，而是我自愿跟你做交易，只要老爷没事，你要我怎么样都可以。”
啪！蒋元拎来一桶冷水浇在苏智头上，激醒了他，迷迷糊糊地观察视线内的人和物。小荷想过去护住他，却再一次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强压住情绪，可眼泪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