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同江明雾的合影其实不多。叶可可曾偷偷拍过江明雾穿着围兜给她烧饭的照片——那是感情最好的时候。
江明雾发现了，黑着脸勒令她删除。江明雾不耐烦拍照，即便她漂亮得像模特一样。
叶可可于是便也不再拍了。这西湖边的路人咔，是难能可贵的一张，所以叶可可千辛万苦地求来。
在感情最好的时候叶可可也曾将它设置为手机屏幕和屏保——一切都随着争执吵闹而宣告终结。
感情多的是无疾而终，少有的是轰轰烈烈。
叶可可想了想，犹豫三十秒，还是选择添加好友。
三分钟后，传来江明雾的讯息。
sunny：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sunny：我在工作，你早些睡觉。
sunny：乖。
又是连续的三条。
叶可可键入了半天，改了又删，删了又打，回复道：“你怎么会有我微信？”
其实还想知道，为什么她如此迅速地回复消息？难道捧着手机在等她？
“问程小七要的。”江明雾回复。
又过了半晌，她传过来一张图片。
图片是茫茫会议桌和一大堆的文件材料，会议室的落地玻璃窗上映出一个隐隐约约的影子。依稀是一个举着手机拍照的女子身影。距离太遥远、城市的灯光太绚烂，于是模糊得看不真切。
叶可可点点那张照片，将其放大，在倒影中寻找江明雾熟悉的轮廓，眼睛、耳朵、鼻子和修长腿。
即便是模糊的倒影，江明雾的漂亮也一览无余。
叶可可戳戳模糊的人影，小声嘟囔了一声“小坏蛋”。相逢以来，时至今日，她才有勇气这样仔细地观察她。
楚小玲说得对，她就是怯懦。
所有的蛮狠强硬都是装出来的，真正实打实的对战，她连对视江明雾眼睛的勇气都没有。
真是失败啊，叶可可！
叶可可控制不住颤抖的心。
照片里这个小屁孩嘴巴坏、心眼多、举止任性，真不是一个合适的伴侣人选。
但是，叶可可苦笑一声，谁让她喜欢？
抑制不住的喜欢、控制不住的心动？当初有多喜欢，争吵时候听到她说的那些混账话就有多伤心。
牛顿第一定律，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内心多伤心，心中多少恨，便有多喜欢。
sunny是天生耀眼，江明雾是温柔得□□，这具身体和这颗心，一直都是喜欢她的。天知道她用了多少力气才克制住这具悸动的躯体；天知道她用多少意念与那颗不安分的心做斗争。
天不知道，只有叶可可自己知道。
爱就是这样盲目的冲动，爱就是这样明知道是错误依旧一头栽进去的感觉。
叶可可连手指都在颤抖。
sunny：我不在你身边，早点睡。
搭配表情是一个巨大的卡通表情包晚安么么哒。
三条，江明雾小心谨慎只发三条信息。恋爱导师安河曾指导她：事不过三，要是太急功近利了可能适得其反。
所以哪怕没有得到回应，哪怕有千言万语，也只能发三条信息。
江明雾当时皱着眉头问：“三条怎么够？”
安河听了直摇头：“精益求精啊，小江总。因为只能发三条，所以需要深思熟虑好不？至于内容嘛……这就是考验你心意的时候了！”
安河露出了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表情，并言明当日授课结束，关门送客。
江明雾算是明白了，所有恋爱导师都是打着帮忙的幌子，实则满足自己的八卦欲望。
程小七是这样，这个莫名其妙的安河也是这样。
但是江明雾病急乱投医，她想，试试又没坏处，她决定再次尝试。
古有神农尝百草，大不了她江明雾也尝试一千遍嘛。这有什么的。
没想到旗开得胜！这真是意外之喜。
江明雾捧着手机，笑得合不拢嘴，叶可可竟然加了她好友呢！这是不是一个好的开端的？一个良好的开端就是成功的一半。
江明雾当下决定踹了程小七，程小七老了，爱情还会眷顾老年人吗？
至于安河，江明雾点点头，虽然她是个小胖墩，但是伟人说的，不管黑猫白猫，会抓老鼠的就是好猫。咱不能搞体重歧视不是？
第89章 沾染
待江明雾再得空飞往南市剧组，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
《双城之恋》的第一集 已经播出，反响不错。导演大刀阔斧，勉励各位演职人员再接再厉、再创新高。
所谓“接厉”不过是加班的另一种说法，所谓“新高”也只不过是一张巨大无边的饼。
秋风起，吹皱一池春水。
天气干燥得很，叶可可忙得分身乏术，嘴边起了一层皮，但又顾不上喝水，每天都觉得嗓子在冒烟。
剧务主管郝向南给剧组准备的矿泉水堆满了一个墙面，但是秋风一吹，一层秋雨一层凉，女孩子们早就不愿意再咕噜咕噜灌凉水了。
于是郝主管又遭到了大家的一致吐槽。
“苦不苦，想想红军长征两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你们这一个个的就是给惯的。”郝向南梗着脖子和一群小姑娘叽叽喳喳唱对台戏。
一转头，却将一个灌满热水的保温杯递到叶可可的面前：“可可，你身子弱，你喝热水。”
周围引来了嘘声一片。
“郝主管，你怕不是想追可可吧？自己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德行！”有人起哄有人酸，只有郝向南自己苦笑，他不敢，他不敢的。
“天气凉了，是该给大家准备点热水了。”叶可可用脚趾也能猜出自己被厚待的原因，她温声提醒郝向南，郝向南无利不起早，让他真正做点实事比登天还难。
“得咧！”郝向南满口答应，“后勤一定会跟上，保证大家吃好穿暖拍好戏。”
你看，原本是他的分内事，他就是偏生要人督促，仿佛还特别给你面子似的。林子大了果然什么鸟儿都有，由是，认真单纯的人才更难能可贵。
秋风又打折卷儿呼啸着带走了嬉笑怒骂中的打趣和埋怨，天色在忙忙碌碌中又已经深沉。中秋以后的秋意和初秋完全不同，半个月之前还是秋老虎蛮横，半个月之后就是一片秋风萧瑟了，北风呼啸着挂在脸上已经有了凛冽之感。
叶可可为了方便，在身上裹了一条巨大的羊毛围巾，她紧了紧身上的大围巾，往宾馆走去。不知不觉在这个偏僻的副城宾馆已经住了小一个月。
比起以前在叶氏的养尊处优，在剧组的工作枯燥、繁重、甚至人手不够的时候什么忙都要去帮一下。
安河笑称叶可可是个救火队员，哪里有需要就往哪里去。
叶可可则笑笑：“我是一颗社会主义的螺丝钉。”她说，她心甘情愿多做一点。
做多一点，便能多学一点。钱没了可以赚，经验是无价之宝，值得所有的辛劳。
叶可可披星戴月回到宾馆。今天收工早，导演早早地让演职人员收工，饶是这样，也已经是晚上九点钟。
宾馆的大厅里面坐着一个时髦女郎，利落的黑衣黑裤，蜷在沙发的深处也叫人忍不住往那里瞅一眼，再瞅一眼。
她似乎很累，头一点一点的闭着眼睛在打瞌睡，酒店前台人来人往留不住热气，让人忍不住担忧她这样会不会着凉感冒？
叶可可进门第一眼就认出她。
——不是江明雾是谁？
秋风起了，天是真的凉了。
叶可可路过了她，多看了两眼，又折了回来。
“你怎么睡这儿？”她摇醒了江明雾。
江明雾睁开迷蒙的眼睛，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我太累了。”她说。
叶可可抿抿嘴，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但是我还是想来。
“刚才房间没收拾好。”江明雾又补充解释了一句，“现在大概是好了的。”她说着站起身，没想到大概蜷缩着睡觉，脚步不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叶可可伸手扶住她，心都吊到了嗓子眼：“你当心 些。”
江明雾下意识拉住叶可可伸过来的手，没想到惯性太大，两个人齐齐跌在沙发里面。
“哎哟。”江明雾眯着眼睛，“老了老了，老胳膊老腿的竟然生锈了！”
嘴上说着抱歉，我立刻站起来，却一点积极的行为举措都没有。
怀里面是温香暖玉，江明雾一点都不想放开。鼻尖充斥着的全都是叶可可的味道，从脖子里、从耳后、从发间、从厚重的围巾中散发出来的、独属于叶可可的馨香。这是熟悉的肉体的味道，标记了彼此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