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如何撩到你的宿敌(103)

显仁帝听了大笑,说这主意妙,还真可以这么做。王姬颓然坐在榻上,揉着眉头,几度想要说话,最终却还是一言不发。

她听着显仁帝话里对此极其满意的意思,叹了无数口气,极其复杂地看了两个弟弟一眼,摇摇头,最后甚至于连话都没说一句,拂袖而去。

显仁帝只当姐姐抹不开面子,笑了几声,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桌子,跟叶骁说,还真的可以这么做。

叶骁点头,说,此乃国策,乃是臣思忖至今才有的法子。

他重新伏下身体,额头抵着地面,“此法不敢称万全,但于国有益,还请陛下圣裁。”

叶骁走出宫门的时候,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王姬的马车。

他上了车,车轮行动,良久沉默之后,王姬仰着脸看他片刻,涩声道:“……横波怎么了?”

叶骁心内一紧,沉默着摇摇头,他握着姐姐的手,过了良久,才温言道:“阿姐,横波这样的人才,屈居臣下你不心疼我也是要心疼的,她去做北齐共主,既为塑月分忧,又能最大限度发挥她的才能,不是甚好?”他顿了顿,握着姐姐的手紧了几分,他深灰色的眸子真挚地看着她,“而且,这样姐姐的血脉就能重回塑月皇座,这也是二哥的希望。”

长久以来,显仁帝对自己的姐姐和弟弟,都心中有愧。

他对叶骁的愧疚在于没能好好保护幼弟,对王姬的愧疚则是隐晦在微妙的不安之下。

他们三姐弟中,显仁帝资质才略最差,而在他人生最开始的十几年,一直被教育成要辅佐姐姐的贤王,结果一个谁都没想到的意外,他登基为帝,再看本来应该坐在皇座上、比自己强了百倍的人对他俯首叩拜,那种隐晦不安的愧疚就弥漫开来。

显仁帝曾经认真考虑过横波和叶询的婚事,但是因为年纪相差太大,还是作罢,现在叶骁这个提议正好切中他这点愧疚,几乎一定是准了的。

听幼弟这么说,王姬忍耐什么般的闭了下眼,沉声道:“……那最应该去坐那个位置的人,不是你么,三郎?”

“哈,我这么差的名声,谁服啊。”他顿了顿,柔声道:“阿姐,你对横波一直太苛了,当年她科举,明明是状元之才,你亲手把她黜为二甲,处处压她官职,难道这对她就公平么?”

“……”王姬看着他,慢慢地说,“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知道,阿骁,你们都算是我养大的,她不合适,横波她有致命的缺陷,她是不能过于接近权力的……”

王姬的声音几乎有些发颤了,她说,我是有私心的,阿骁,我真的是有私心的。若我毫无私心……

她转头,看向车窗外华灯初上繁华街头,“——那我根本就不该让她出仕。”

叶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良久之后,王姬转过头看他,一双与横波一模一样淡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某种令叶骁觉得心虚的光彩。

他不自觉地低下头,然后,他听到这个就像他的母亲一样,把他抚养成人,教他做人的女性温和的声音从他头顶洒落。

她说,阿骁,如果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告诉我。不要让你、让我、让横波后悔。

叶骁点点头,随即茫然地想,可我能告诉你什么呢?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而就在此时,女官在车窗旁恭声道,“殿下,有八百里急报。”

一个信筒从车窗外递入,王姬验过火漆封口,拆开一看,面色一肃,递给了叶骁。

——西魏皇帝,病危。

第四十六回 长云渡(中)

西魏皇帝酒色过度,从去年开始就缠绵病榻,所以才处心积虑让太子借着观礼的名义到塑月来,一是为了结交权贵,二也是因为西魏国力卑弱,想来抱抱大腿,结果被叶骁当街暴打,碰了一鼻子灰回去也不敢多哔哔什么——看起来,老皇帝驾崩也就今年的事儿了。

叶骁看完,把密信递回给王姬,“阿姐,麻烦你立刻把这个消息飞鸽传书给沈令。”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从西魏来的所有消息,以后都给我和沈令一份吧。”

“怎么?”

“应该用得上。”

王姬沉沉看了他片刻,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说,只是沉沉点了点头。

第三日,十月十一,叶骁跟来的时候一样,单人匹马离开丰源京而去。

他走的时候,一骑黑马绝尘,横波站在丰源京城头遥遥目送,一身胡服猎装,负手而立,长风烈烈,吹动得她发上缨带浮动,如灵蛇翩跹。

沈行从她背后慢慢走来,咬着耳边垂下的一缕鬓发,站在横波一步之后,她的影子里。

良久,官道上叶骁已经望不见了,横波才慢慢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沈行,凉凉地道:“沈公好兴致。”

“及不得叶大人好兴致。”言罢,他盈盈笑道,“听说叶大人不日就要离京?”

昨日早朝过后,显仁帝留下叶骁、王姬和横波三个和几名重臣,宣布将为横波在北齐选婿一事,不出意外,夫婿应该是唐庐王。大家一听觉得这事儿挺好,横波便顺势提出,她想趁着这个机会去趟北疆,想提前看看北齐,摸摸唐庐王这个贤王的底,然后转道去流霞关,帮叶骁的忙。

本来之前就已经定下她月底除目之后调职流霞关,横波刚把羽林卫的事交接完毕,这段时间其实是闲着的,显仁帝想想也好,就准了她的请求。

王姬反对,却被显仁帝打着哈哈带过去了——她前往山阳关,就此定下。

横波淡灰色的眸子上下扫了他一眼,哼笑一声,“……看来我大舅身边的人都该把舌头割了,才知道什么叫谨言慎行。”

沈行媚笑,“大人此言差了,消息并没有人泄露,是陛下命我为您准备去山南关探望阳都督的仪仗,我才知道的。”

山南关本是北齐要塞,战败之后割予塑月,镇守在此的,便是与沈令齐名,号称天下四兵之一的阳知风——她是四兵中唯一的女性,也是成贤皇后的小妹,显仁帝、王姬、叶骁三人的嫡亲姨母。她从今年年初开始一直缠绵病榻——横波这次前往北疆,打的就是探病的名头。

“……”横波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展颜一笑,悠悠地道:“我明日就离京,你跟我一起走吧。”

沈行一听嫣然一笑,说下官奉了皇后令旨,要去南边采买北齐国主寿礼,只怕陪不了大人了。

横波似笑非笑看他一眼,慢慢往城下走去,沈行跟在她身后,走进下城夹道里的时候,横波转过身,在高耸城墙的阴影中盯着沈行,“你要和我一起去北边。”

对方笑吟吟地咬着唇,回她一个妩媚轻笑,也不说话,横波也笑,唇角几乎带了些宠溺意味,她往回走了几步,轻飘飘地伸手拍了拍沈行柔嫩面颊,“你要是不跟我去呢……”

沈行歪头看她,像只朱红色的小鸟,横波又微笑了一下,“我就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沈行听了没有丝毫惧色,他撒娇一般地应了声好,横波又瞥了他一眼,哼笑一声,走下城去。

而就在同一天,给李广的最后一批药材,抵达列古勒。

这次山贼居然十分耐得住,这批药材运送外松内紧,对于如此急需的物质,山贼反而远离了些,这里头韬略比前面两伙山贼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货一到,冯映检验完毕,就准备立刻启程回北齐,他也康复得差不多,甚至于比之前驿站初见的时候还养得好了一点儿。

要离开列古勒之前的前天,冯映提着一壶酒一盒点心来找沈令。

当时沈令刚收到王姬送来西魏皇帝病危的消息,他心头一动,立刻修改自己原定的剿匪方案,正思量时候,冯映敲门而入。

他带来的点心是北齐口味的酥黄独,与塑月甜口不同,北齐的酥黄独是把香榧仁和杏仁碾碎和面,点上盐,裹上蒸熟的香芋下锅油炸,外表金黄酥脆,内里咸甜软糯。

酒是北齐特产冻石春,辛辣清烈,跟吞了一柄包着火的冰刀子一般爽利。

冯映告诉他,北齐国主大概年底就会上表立鲁王为太子。

鲁王是诸皇子中年纪最长、母亲出身最高、党羽最多,一向与沈行狼狈为奸,沈令也知道这几乎已成定局,唯有涩然不语。

冯映一张清雅秀丽的面孔上没什么表情,他酒量浅,喝酒就跟小鸟啄饮一般,两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叶家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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