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千载想到,蔺长星说他最喜欢谢辰的眼睛,当时他还笑话,说谢家人都是这样的眼睛,怎么没见世子喜欢旁人去。
蔺长星傻乎乎道:“我喜欢啊,谢家的人我都喜欢,太子殿下我也喜欢。”
陆千载跪了下去,宽袖铺在身子两旁,“殿下……”
太子打断他,他似乎早就拿定主意根本不需要陆千载多说什么。
语气带了一丝顽皮,“本宫是夺你的命还是降你的职,国师算过没有?”
陆千载松了口气,一笑,点点头,“多半两者皆无。”
“有些本事,起来吧。”太子不在意他的冒犯,“陆卿聪慧,却没有你师父的本事,当初申礼行极力举荐你,九泉之下想必懊悔。”
陆千载沉默。
他师父误入歧途,但师父病卧榻上时,说他明白,命格司所有的弟子里,只有他心存大善。
陆千载不是算不出来,命格司的寿命不长了,太子殿下要的不是国师的命,他是毁的是整个命格司。
即便师父还在世,面对如此的储君,也只能顺势而下,不是吗?
陆千载走后,太子才对亲信道这是可用之才,他救了盛匡出狱,就说明他懂宴京城的规矩。
亲信道,盛匡今日当街被歹人刺杀,蔺长星带巡防营路过时刚好救下。
太子笑道:“那群人坐不住了。”
你瞧,盛匡不出来,藏在背后的人怎么露马脚呢。
盛经年自尽前留下罪证和罪状,那些人都以为他留给了儿子。
可是无人晓得,在他手里。
清算的时候也该到了
…
相比于宫里笼罩着的雾霭,宫外的生活仍歌舞升平,不见波澜。百姓只知君王龙体欠安,如今是太子殿下临朝当政。
而太子殿下已过二十,处理政事早就游刃有余,且也是个心系百姓的仁君。朝堂稳定,民生福祉不减,说句实在话,谁管皇帝病不病。
蒙焰柔亦是如此,安排起去山上拜佛之事。冬日将近,山上清寒,她纯为等谢辰有闲空才耽搁到现在。江鄞原本劝她明年夏日再去,赶上避暑更好,她想了想,不愿再等了。
她想明年夏天便有喜事。
谢辰自然说话算数,收拾东西预计陪她去住大半月。京里现在气氛压抑,她不喜欢,连蔺长星也劝她走。
蔺长星得知她们要住到月末,笑了笑道:“休沐的时候我去找你。”
谢辰眼波流转,笑意一晃而逝,用手绢擦净他唇边的口脂印记,淡声道:“佛门是清净之地。”
她言下之意是凭你这德性和我们俩现在做的这事,你就别去添乱了。
蔺长星还穿着盔甲,趁巡城的空档来见她,闻言嚎了两声表示不开心,又觉得谢辰说得有道理,去山上也不能干什么。
忽然脑瓜一灵,跟着想起什么,羞涩抿唇后,真诚地引诱道:“西山脚下就是落霞镇,我买的别院在那儿,清幽干净,还没带你去看过呢。”
只看院子?
谢辰心知肚明地瞥他一眼,相比于他装出来的无辜羞涩,她淡然地多,言简意赅:“不去。”
“为什么不去,你不想看看我的小宅子吗,俗话说狡兔三窟,以后我要攒银子,多买几处地方。”
“俗不可耐。”谢辰损完他,认真道:“你如果缺银子,我给你。”
“姐姐,你真富,”他忽将谢辰抱起放在桌边坐,站在她面前俯身道:“我不白拿银子,我好好伺候你,你就像在南州一样,每次给我一百两好不好?”
“蔺长星,”谢辰重重地揉了揉他的耳朵:“你要不要脸了?”
他耳骨被她揉得发疼,随即烧起来,朗朗地笑了下,轻声细语地哄:“你答应了?四姑娘放心,买我亏不着你,每次一百两,不限次数也不限时辰,等于白送……”
他不说了,因为谢辰将轻启的唇递到他眼前,邀他品尝。她眉眼仍淡淡的,可是眼神分明是害羞了,嗔怪却无可奈何。
谢辰拒绝后,也不知蔺长星是不是与陆千载通了气,陆千载让陆徽给她传话,约了某日在西山下见面,给她看她那一万两的用途。
那日正巧是蔺长星休沐。
谢辰:“……”
而谢潺因蔺长星当街救下盛匡,对蔺长星稍有改观,看他也顺眼起来,起码觉得他不只是个会勾引自己妹妹的年轻浪荡小白脸了。
朝谢辰抛下一句:“改日请他喝酒。”
谢辰整理要带去看的书籍,头都不回:“要请也是盛匡请,你拿什么理由请?”
谢潺没好气地看她,吃下这激将法:“我已经跟盛匡谈过,等他官复原职,我便迎娶盛染。”
“我好奇盛匡是个什么反应。”
谢潺默了默,正色道:“凭盛家如今这样,我还愿意如此待他妹妹,他很高兴,与我亲如手足。”
谢辰平静看他:“那是极好的。”
看来她听到的盛匡与谢潺大打出手,将盛染一顿痛骂,最后想想谢潺确实救了他们兄妹俩的命,不得不咽下一口气的传言是假的。
谢潺伤了的手臂还在疼,悄无声息地自己揉了会,对谢辰道:“出门在外,护好自己。”
“知道了。”
与蒙焰柔一道自是没什么怕的,何况卫靖、素织都跟在左右。
江鄞将他们送到城门,依依不舍道:“我在家里等你,早些回来。”
蒙焰柔笑:“江少尹,别腻歪了,回去吧。”
谢辰对他道:“帮我看好蔺长星。”
她原义是想他照看提点蔺长星,蔺长星初生牛犊不怕虎,初入朝堂,得罪太多人也不好。
江鄞会错意,拍拍胸脯:“你放心,他敢招蜂惹蝶,我就敢搜罗罪证,写信向你告状。”
谢辰只好笑了笑:“多谢。”
帘子一落,蒙焰柔悠然笑:“你也信,天下乌鸦一般黑。”
“我信江少夫人的本事,江少尹会听话的。”
驶出城门时,本该畅通无阻的马车被拦住,卫靖在外冷声道:“车里坐的是江少夫人与谢四姑娘,将军还要查吗?”
骑在马上的“找死者”,声音清润又张扬,理直气壮地说:“本将在缉捕盗贼,为了稳妥,要亲自查过才能放行。”
蒙焰柔忍无可忍,看了心情不错的谢辰一眼,撸起袖子推开车门,暴脾气道:“哪个不长眼的来我面前放肆?!活腻了你!”
谢辰:“……”戏很好。
第53章 求签 非要一宿,得要床榻?
虽是露水浓重清晨, 但出城的人都急着赶路,这个时辰城门口人来人往, 熙熙攘攘,已有不少人侧目看过来。
卫靖被吓了一跳,没通知他有这一场戏,但看蔺长星错愕的目光,多半是临时加的折子戏。外头这个是故意找事,里头那个是顺坡反击,两人你来我往, 他们姑娘倒成了局外人。
他没想再配合,百无聊赖地顺着马头上的毛发,一声不吭。
蒙焰柔脾气火爆无人不晓,风风火火骂出这么一句,场面顿时僵住。
蔺长星摸了摸鼻子, 弯下眼睛和唇角, 笑眯眯道:“小将公务在身, 江少夫人何必动怒呢。”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这笑容干净明朗, 长在一张俊脸上呢。
但她不是谢辰, 不吃这伎俩。
蒙焰柔冷冷睹了眼蔺长星, 朝他后头那群乌合之众看去,那些人顿时低下头去。
在宴京城做将士, 几个不识蒙家人。这位昔日的蒙大小姐, 如今的江少夫人, 美艳动人得仿佛山林间的枫树般热烈,于是气势汹汹便平添了韵味。
为身份,为容貌, 他们都不敢多瞧,瞧了就是亵渎,不敬得很。
她美眸柔了柔,仿佛这才认出来,半笑不笑地道:“我道是谁,大清早的来寻我的麻烦,原来是燕王世子,失礼了。”
不远处的守卫们面面相觑,领将大步跑过来,对着两边忙不迭地行礼:“蔺将军,江少夫人,误会误会,大家千万和气。江少夫人的马车,岂能有闲杂人等,不必细查,不必细查。”
这将领晒得黢黑,四十多岁的模样,面上纹路纵横且深,说话间一口白牙。倒不是牙真白,黑脸显得白罢了。笑起来时带着常年与人打交道留下来的谄媚和恭敬。
实则心里砰砰直跳。
蒙大将军是守卫宫城的御前宠臣,宴京若连蒙家人都信不过,这来来往往的人就全都是贼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