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倚照一下子就握紧拳头,“你如今是在责怪我?”
宋寒时低着头,笑了一声,“我从未责怪过你,我只是在怪自己能力不足,没能够想到一个两全的办法。”
夏倚照深吸一口气,“只是坦白,有那么难吗?”
“你不懂。”宋寒时摇了摇头,“倘若那些事情说出来,一切都不一样了,至少现在你还能站在这里与我说一句话,不是吗?”
“我不懂、又是我不懂!”夏倚照觉得好笑极了,看着面前的男人,“你如今不过是一个阶下囚,凭什么摆出一副这样高高在上的姿态,自以为是对我好,又自以为是说我不懂?我没有那个能力去承担你所谓的真相?”
她说着,像是得想清楚什么似的,“我发觉我们好像从未相爱过。”
她话音落下,宋寒时一下子就抬起眼眸,定定地看着她,用力攥住拳头,指尖泛白,脸上一瞬间失去血色。
青色的血管浮在肌肤下面,隐隐颤抖,他不知道夏倚照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如今要连他们的过去都否定?
夏倚照说:“相爱是需要信任的,我当初信任你,所以才义无反顾地去了萧国,我全心全意,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后路,全盘托出,可你呢?”
“你从一开始就是撒谎欺瞒,这段感情,终究只是一场虚妄。”
宋寒时双眸赤红,“因为恨我,所以要否定我们的过去?”
“不,我不恨你。”夏倚照摇头,“我只是想让你也尝尝我曾经受过的滋味。”
她忽然后退一步,淡淡看了他一眼,“既然你不愿意说出那些真相,我也不想再强求,明日起,你便跟着那些囚犯去萧国修筑灵渠,从此以后你是生是死,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宋寒时猛地站起身,抓住她的手腕,“你要流放我?”
夏倚照径直甩开他,“别说得那么难听……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本来是想让你去当人质的,但你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够不上当人质的资格。”
第66章 疯子 她这辈子就当他死了
一处破落的院落中, 传来一阵阵婴儿的啼哭声。
男人穿着一身简朴的衣服,坐在院子中,轻轻地拍着怀中婴孩的后背, 脸上有焦急之色。
一匹马车在院外头停了下来,男人听到声音, 眼里闪过一抹诧异, 随即站起身, 抱着正在哭喊的婴孩往门外走去。
他本以为是旁人送来物资, 却看到夏倚照掀开帘子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一下子就顿住了脚步,抱紧怀中的婴孩, 下意识后退几步。
夏倚照远远便听到一声婴儿的哭声,自从有了宋回之后,她就有些听不得这样的声音, 揉了揉眉心。
下车的时候看到陆梓睿对她略有一些警惕的模样, 倒是没说什么,径直走到他面前。
看到他怀里的小孩哭得整张脸通红, 皱巴巴的样子格外可怜,便问他道:“为何哭得这般厉害?”
陆梓睿闻言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方才突然就哭了起来。”
“是不是饿了?”
“应当不是,才吃过。”
“尿了?!
陆梓睿没有说话,看她几眼, 忽然笑了一下, “我都差点忘记了,你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说实话, 我们一起长大,突然看到你做了母亲的样子,还有些不太适应。”
夏倚照笑了笑,没说话。
听他说起小时候,神情也有些沉缓。
陆梓睿哄了她一阵子,看到夏倚照还站在原地,就知道她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问他,斟酌片刻,还是带着孩子进了里屋。
夏倚照这才随意打量起这里的环境,毕竟远离了尘世的喧嚣,虽然安静,但却有些萧条破败。
不过看陆梓睿方才的样子倒是怡然自得,只不过里头那个人如何想的,她就不得而知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听到里屋传来一阵歇斯底里的声音——
“把这孩子抱出去!让她滚,我不想看到她!”
春儿的声音无比尖利,透过薄薄的门板传了出来,随即便是一声碎裂的声音作响。
夏倚照本不想留下她的性命,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兴许让她这样活着才是最大的惩罚。
她又何必为了这样一个人脏了自己的手?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将她放在眼里过,可是她一直在她面前不让她好过。
到现在她甚至都不用什么手段,只要她过得好,对于春儿就是一种煎熬。
她过得越好,春儿就越悲愤交加,难以忍受。
她悠然自得地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看着陆梓睿抱着孩子有些局促地走了出。
他看了她几眼,孩子像是被方才春儿忽然发疯给吓到,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
夏倚照蹙起眉头看向他,陆梓睿连忙解释道:“她还有些伤没好,如今也没有好好调理,所以脾气有些暴躁,吓到了孩子……”
他的样子无比窘迫,这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像是生怕夏倚照迁怒。
他这个孩子是如何来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只是他这辈子也没有自己做过主,就被上一辈人之间的恩怨推到了这种地步,如今什么也不想要,只想要和这个孩子好好地过活,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可是……他忍不住往里屋的方向看了一眼,如今最麻烦的就是春儿。
她无比排斥这个孩子,别说是看她一眼,抱她一下,又或者是喂她,只要是听到孩子的哭声,她便会尖利地哭出声音来,大喊大叫,仿佛想要盖过孩子的声音。
若不是她如今还躺着不能够落地,看到这个孩子,她怕是想要杀了她的心思都有。
为此陆梓睿也万分头疼,只能找了个嬷嬷,但是就连嬷嬷看到他们这里都十分嫌弃,日子过得十分窘迫。
但他却觉得很满足,这一切对他而言已经够了。
他本就是一个濒临死亡的人,如今多活一天都是多从阎王爷那里偷了一天。
在临死前还能够看到自己的女儿,多陪陪她,倒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夏倚照蹙着眉头看向他,“我没想到你能想得这么开。”
陆梓睿听了笑着摇摇头,“想不开能怎么办?我如今这样的处境,就算是想不开,也只能够徒增烦忧,还不如想开一点,另外找一条出路,人生在世,开心也是活,不开心也是活,不可能因为情绪有什么好转,你难道见过有谁是因为单单不满意就能够为自己挣出一条其他的路吗?”
说完陆梓睿似乎又觉得自己说错了,改口道:“还是有的,只不过那样的人有很强的能力,我自知没有那样的毅力和才干,没有办法改变外界的环境,所以只能够改变自己……”
不知道为何,这般窝囊的话,夏倚照却听得一阵恍惚,看着他眼神有些涣散。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异常,陆梓睿对她笑了笑,“我这样的想法你不一定赞同,我们本就是不一样的人,你别笑我没出息。”
夏倚照没有说话,喉头有些哽,生出一些感慨,但又忍了回去。
她低下头,没有再浪费时间,“我这次过来找你,是有一件事情……”
“我知道。”陆梓睿点了点头,怀中的小孩终于不再哭,他松了口气。
慢慢地在夏倚照面前坐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拖着怀中孩子的背,放在臂弯里,坐稳了之后才看向她,“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可以都告诉你。”
明明已经到了春天,风吹过来的时候,还是有些刺骨。
夏倚照手放在一旁的石桌上,慢慢地握成拳头,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眼前的虚无。
陆梓睿说完之后就定定地看着她,观察着她的情绪,见她神情漠然,没有丝毫反应,心里面越发没底,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句,“你没事吧?”
夏倚照一下子就站起身,“我没事……”
她的脸色有些发白,放在桌子上的的手已经用力握紧了好几次,却又都松开。
陆梓睿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其实也不全是宋寒时的错,当年的事情,他也是后来才知道……”
夏倚照沙哑着声音问:“他最后和我爹都说了什么?”
陆梓睿摇摇头,“只有宋寒时知道,但大抵……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夏倚照没说什么,深吸一口气,起身离开。
陆梓睿抿着嘴角,看着她径直离开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