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将这棵常青树连根拔起,栽到我家院子里,谁都不许来看。想将这只头顶绿油油的花蝴蝶刷得纯白无瑕,然后由我来为他装点色彩。
想要吕北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从上到下从头到尾是我一个人的。
不是苟阗属于吕北,而是吕北属于苟阗。
终于不再压抑自己,我如释重负,晚上干饭的时候都多干了好几碗!
这边的烤生蚝又大又肥又新鲜,我一口气吃了五六个。生蚝可是好东西,男人的加油站!女人的美容院!
还真别说,这边的海鲜真就跟我们内陆吃的不一样,滑溜溜鲜嫩嫩的,吃起来甜而不腥。
吕北还担心我对生蚝也过敏,让我少吃点。
我却不听劝,既然来都来了,哪怕是倒进去一整瓶过敏药,我都要吃得痛快!要不然啥也没玩,啥也没吃,我真来了个寂寞。
受到气氛感染的人不只是我。吕北那厢,大概也是想通了一些事。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可他昨天以来的行动说明了一切。
他开始变得诚恳,贴心,努力,尊重。
简直,脱胎换骨。
甚至昨晚,我们俩真就各睡各的了。素觉,吕北一宿没做任何逾越的事情。我都怀疑他吃了假生蚝,我以为他要打着这个名头,晚上又要发.骚搞得欲火焚身来着。
谁知竟出奇的乖。
而今天,看见雨可算是停了,只是天还是阴的,终于能出门了。
我坐在沙滩边的潮乎乎的石头长椅上,大海真的看不到边界,一眼望去举目尽是灰蓝,在阴霾霾的天底下近乎翻着黑。海风一巴掌一巴掌刮在人脸上,有些腥咸湿润,还有些难以言喻的沧桑,可能是有砂砾扫在了脸上。
我向来是个不懂得欣赏美的人。对我来说,除了吕北之外,这个世界上好像没有其他称得上“美”的东西了,纵使是有,我也无法因为那些震撼人心的所见所闻而从心里真正有所感触。
可现在,看到眼前的如此景象,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感觉很多事情都在瞬间被谅解。
风好大,海鸥嘹亮地从我头顶叫嚷着飞过,有的胆大,还在我的不远处停下,歪着脑袋看我手里有没有能投喂的食物。
阴天,四周几乎无人,无垠空旷,这里只有我一人。
周遭又喧闹又静谧,我从未有过如此复杂的心境。
我突然,第一次,想释怀,学着放过我自己,也放过他。
不是以在一起为目的的放过,而是彻底地,放过。不如,就将他扔回人海,允许我们的结局只是擦肩而过。
这样极端的想法只出现了一瞬,我却很轻易便接纳了。剩下的五分钟,我就在霸占跟放下之间反复横跳,脑子里一塌糊涂乱七八糟。
要是有时光机该多好啊。虽然初中那个青涩屌丝的苟阗,就算再努力地去追求吕北,肯定也无法从沈敬手里截胡,可如果有那么零点零几的几率,可以早早跟他在一起,该多好啊。
我们现在又会是怎么样子呢?
我望着海面出神。如果初三就跟他在一起,他高二,到现在,也五年了。
说不定也早分手了哈哈哈哈。
但,我也就不会有如此强烈的牵绊和执念了吧。
吕北不在。
刚刚,他为了将这个被雨水冲刷过还粘着湿漉漉沙子的石板椅子擦干净,又是提水桶又是拿毛巾,折腾了好一会儿。我在旁边看着,说我来搭把手,却被他拒绝了。
他现在也忒积极了,将毛巾放在一边,抬头,冲我咧嘴一笑:“你等着就好,我马上擦干净,你再坐。”
说罢,狠狠抹了俩下椅子表面,颇有表现讨好的意思。
现在,他又跑去买饮料了。因为刚我说我想喝橙汁,附近那个小卖部没有,只有汽水。
于是他拧着眉头想了半天,道:“我再去其他店看看吧。”
“不用,”我一愣,“多费劲儿啊,算了,懒得去找,我不喝了。”
“没事啊,也不远,”他打开手机搜了一下,“这附近四百米就有饮品店,应该有鲜榨,我过去看一眼。”
说着,也不顾我推辞,拿着手机就走了。
我鲜少有如此被他照顾得时候,有点局促,不知所措。
就一直坐在原地,等他回来。
我正盯着海面发着呆,突然,身边冒出来一个人影,下一秒,我的耳中就被硬塞进去了个东西。
同时,黄澄澄的鲜榨橙汁出现在我面前。
我很自然地顺手接过,耳边响起了耳机中播放的吉他声,和有些深沉厚重的男声:
“我肯定,在几百年前,就说过爱你,
只是你忘了,我也没记起,
我肯定,在几百年前,就说过爱你,
只是你忘了,我也没记起……”
“什么歌啊?”我抬头问他。
“告五人的《爱人错过》,”吕北坐到我身边,手中拿了杯红亮透光的茶,说道:“我刚刚在饮品店里恰好听到了这首歌,觉得还挺不错的,就想你也听一下。”
“诶,什么意思?”我笑。
“哪有什么意思?”他低头含住吸管,“只是我猜你会喜欢。”
我们俩便就并排坐着,不言语,看着面前景致,海阔,天空,一人戴着只耳机,沙子被扬起到半空又低低地落下滚着跑,很简单的场景,我却觉得好浪漫。
“走过,路过,没遇过,
回头,转头,还是错,
你我不曾感受过,相撞在街口,相撞在街口,
你妈没有告诉你,撞到人要说对不起,
本来今天好好的,爱人就错过,爱人就错过……”
和弦的声音太好听,人像是伴着音乐讲故事,我果然是喜欢这个调调的,越听越入迷,最后问吕北:“你说,这是告白,还是告别呢?”
吕北想了想:“是告白吧。大概是那种一见钟情却没胆量开始的故事吧。可也许他最想说的,只是那句‘在几百前年就说过爱你’。”
“是嘛?”我想了想,点点头。“本来今天好好的,爱人就错过……”
反复听着这句歌词,我却道:“有多少人,都是在最普通不过的一天里,失去了最重要的人啊。”
吕北有些意外地看我一眼:“怎么就听出来这个意思了。”
我撇嘴:“可能是有这种氛围吧。”
他一愣,便也不说话了。
又安静地坐了会儿,我还想着,如果就这样俩人呆一下午也不错。突然jio边有些痒,抬起来一看才发现,刚刚有个小螃蟹从我脚背上爬过去了。我终于来了精神,耳机一拔:“吕北!你快看!”
吕北闻声望去,也激动了:“欸!还真有啊!”
“走!”我主动拉起他:“那按照你的计划,捡贝壳走!”
吕北抿着嘴笑了:“我要去堆碉堡。”
“呵,你要是不捡贝壳,那我就等你建好,把你的碉堡推倒!”
“噗,幼稚!”
“堆碉堡更幼稚!”
这才终于有了点旅游的感觉,我开始沿着海岸线在沙滩上捡破烂似的找奇形怪状的小玩意儿。
一边找一边跟小孩给家长汇报似的,冲吕北的方向报告我的战利品。
每说一次,便会得到一次他的大力夸赞,那个夸张程度,简直是不遗余力的狗腿子。
“我找到了一个四条腿的海星!”
“厉害!一般海星都是五个腿,你找到个小跛腿!”
“我找到了个空贝壳!”
“厉害!你再找找,满地都是空贝壳!”
“半个碎掉的玻璃瓶!”
“厉害!但你小心划着手!”
“又有一个空贝壳!”
“厉害!你选个好看的带回去!”
“我都想要。”“那就都拿!”
“我找到……”
“厉害!”
“我……”
“厉害!”
旁边有家长带孩子来赶海的,看我们感觉跟跟俩神经病似的。
本来我还身手不凡,抓住了个小花旦蟹,可还没等我拿着去给吕北献宝,就让它卧沙给跑了。
一下午收获颇丰,虽然都是没人要的垃圾,可我挑挑拣拣了半天后,还是觉得全装在袋子里带回去当纪念品。
最后在去吃饭之前,我心满意足推倒了吕北辛苦一下午建成的菠萝屋,感到人生圆满。
饭店离海滩也不远,走过去十几二十分钟,我俩就隔着一小段距离,慢慢悠悠往过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