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纶君,若是给你松绑,你会跑吗?”雨末蹲到锦伦身边,就要给锦伦松绑,“默君啊!你还不知道他?若不是这样绑着,就是被我的扒皮抽死,他也会爬回青龙君的脚边!”
青龙君一片丹心,锦伦作为青龙君座下的第一亲传弟子也是一样的忠诚,赤龙君拉开雨末的手,“先绑着吧!这几年都不知道他怎么过来的,青龙君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现在的龙迎风,简直是不可理喻!”
“月影,若是我们说不通,那等龙姑姑来了……”雨末心里想到这一层不免又哀戚起来,赤龙君也是拧着眉,一脸恼怒。
“其实,青龙君这几年很不容易!”锦伦低着头,开了腔,声音轻轻的,揉进了沧桑。锦伦这几年更不容易,逸尘每次提起锦伦都忍不住落泪哀叹,但是他遇到故人,一句委屈都没有说,却替青龙君不平,“琅琊国国君昏庸无道,他在洛王城富贵奢靡,将北境安宁的重任交给青龙君独自支撑,军饷拖欠,粮草不足,派来服兵役的多是半大的孩子来军营里混口饭吃,徭役也派不来。”
雨末又凑回锦伦身边,扯开了绑在他身上的绳索,赤龙君端了一碗热面送到锦伦面前,“把面吃了,慢慢说!”
锦伦接过面,筷子一戳,荷包蛋流出溏心,再抬头满眼盈盈,“多谢!”这是赤龙君煮的面,还是溏心蛋。
青龙君入主青龙山后,锦伦就跟在身边,那时赤龙君常常赖在青龙山混日子,惹得青龙君生厌撵人没饭吃的时候,锦伦就会偷偷给他留饭,而锦伦被罚的时候,赤龙君也会深夜送一碗窝着溏心蛋的面给他。因西陵国屠城,青龙君一怒之下要将锦伦和归尘都撵走,也是赤龙君收留了锦伦,带回了赤龙山。初到赤龙山,锦伦极度的萎靡,茶饭不思,还是赤龙君日日送一碗窝着溏心蛋的面给他,劝他既无过错,有何可悔?
“琅琊国曾经二十万大军西征,龙王怎么会是个昏庸无道,不重视边塞军事的昏君?”雨末听屏遥说起青龙山的钱带到琅琊国钱庄没有开起来,就被青龙君都填补了军需时就很是疑惑,这琅琊国可是国富民强的泱泱大国,怎么青龙君还算计起他在神界积攒了多年的家底。
正吃着面的锦伦停了筷子,“龙王一向骄奢淫逸,整日盘桓后宫,国政大事都是一位老公公操持,那老公公倒是有些野心,政务也是处理得井井有条,可是,青龙君刚回了琅琊国不久,那老公公就……”
“被毒死了?”
“月影,你怎么知道?”
“三公主毒死的!真是好巧!”
☆、血亲2
锦伦也苦笑一声,“真是好巧!”
青龙君刚回龙府不久,宫中的候公公就突然暴毙了。龙王倒是听了青龙君的劝,撤回了西征的大军。但是没多久,北境又因蛮族南下,失了十几座城,青龙君不得不接下了这北境的烂摊子。本想着修好了长城,拦住了蛮族不能南下,就能保住北境的平安!可军需不足,徭役也供不上,只好把蛮族当苦力来用,用青龙山的积蓄筹措粮草,勉力支撑,眼看寒冬将至,青龙君今日更是心焦力竭,火气也是难免就大了许多。
赤龙君听完锦伦的一番叙述,低着头不语,手里一寸一寸的捏着扒皮的皮质把手,雨末眼看着再往下捏上一寸就要被龙骨刃割到手指,叹了口气,用肩膀撞了撞赤龙君,“月影,要不你再去劝劝青龙君?”
“是,默君!”
雨末再抬头,连赤龙君的衣摆影子都捕捉到,“哎,我只是跟你商量,你……”
赤龙君迎着月色,踏檐而去,怎么劝青龙君倒是也没有主意。他只是心疼几年来,他的迎风哥哥没有了他的保护,是怎么独自在强撑?今天看到他的衣襟后摆有明显的褶皱,锦伦虽心细周到,但不得他的喜悦,许是不得近身,而除了锦伦,青龙君身边又没有能尽心服侍的人。看到他只是三十出头,却满面倦容,不似曾经的意气风发,威仪凛然。劝不得他痛快的放蛮族西去,至少可以劝他少一些对自己的苛刻,多一些对自己的照顾吧。
月影不归,雨末也是无心睡眠,挑弄着灯花,与锦伦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其实青龙君也很想念你们,每次逸尘来,青龙君都很高兴,也会问的很仔细。”
锦伦提到了逸尘,雨末突然想起来归尘,忙问道,“锦伦君,当年归尘因何冒犯主神?”
“归尘?”锦伦面色诧异,“默君如何识得归尘?”锦伦还是第一次称呼雨末为默君,赤龙君都这么称呼他自然不敢再叫雨末,但还是叫得别别扭扭,生疏的很。
“锦纶君,你还不知,那归尘逃出赤龙山后,回了西陵国,改名辰归,投奔了麒麟将军,还参与了西陵国四皇子谋反,企图刺杀紫龙君,还曾……还曾偷偷潜回神界,妄图毒杀主神!”
锦伦闻言立时吓得面如土灰,愣了半晌哀叹一声问了一句,“他死了?”
“兵败被擒,咬舌自尽了!”
“牵连了不少人命吧?”
“归尘率两千灭世军将紫龙君一行围堵在天水河畔,那一战,赤龙君斩杀了上千铁骑。”说起那场血战,雨末也是心有余悸,天水河畔,扒皮发威,烈焰腾天,血雾弥漫,赤龙君险些丧命才换下了他们一行人的性命。
“归尘他……该死!”一句话虽是咬着牙说完,锦伦还是不禁流下了两行热泪,为那个曾经的徒弟,也为被他牵连惨死的人。
“那一年西陵国大旱,我经不住他哭哭哀求,也是觉得西陵国十年九旱是上天不公,就排了他的班去神宫值守,让他有机会去求主神,谁知他求雨不得,反而冒犯了主神,被明君当场抓了送到赎罪堂,青龙君大怒之下,禁绝了他与家人的联系,可他始终不肯认错受罚,反倒是在心里萌生了对主神,紫龙君和赤龙君的恨意,后来还从赤龙山偷跑出神界,再无消息。”
雨末:“归尘都是为了自己的家人,但是他回了西陵国,投奔在麒麟将军门下,却始终是独自一人,未有任何家人陪伴左右。”
锦伦:“青龙君也是气极了,做的有些过分,整个村子都被迁走了,归尘回去找不到家人,或者也是知道终究逃不过神界的追责,怕连累家人,便独自活在仇恨里,不得解脱。”
雨末感慨,原来如此!其实只要他认错,还是可以见到家人的!也是奇怪,他恨主神不公,恨紫龙君不肯降雨施救,也恨赤龙君对他的管束鞭打,却不恨青龙君和锦伦。
两人又闲聊几句,窗外透进晨光,黑夜隐去,司晨鸡鸣阵阵传来,雨末时不时的瞄着门口,也不知道劝的怎么样了?
忽闻得楼梯上脚步声咯咯吱吱脆响,“是月影回来了!”雨末刚起身要迎向门口,却愣了一下,不对,是两个人的脚步声!
“青龙君?”
雨末念头一起就拎着锦伦想藏起来,可柜门还没打开,客房的门却已咣当被撞开了,赤龙君怒气冲天的站在门口,满身是水,头发打成了绺贴在鬓边,狼狈不堪,更狼狈的是被他甩手扔进屋里的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蜷缩着蹲在地上,也是浑身湿透,埋着头看不清模样,身上正裹着赤龙君的外袍,袍尾太长,拖了一路的水渍。
“月影,这!”
“默君!真是好巧!捡了个儿子回来!你的!”
“月影!你说什么浑话?”
雨末突然多了个儿子,带着满脸的莫名其妙凑到小孩的身边,想看看是否识得,可那孩子又冷又怕团成个小刺猬似的,根本看不到脸,感觉到有人靠近,又畏畏缩缩的往后挪动着光脚丫,雨末看得可怜,也顾不上这是哪来的儿子,先回身取了棉被要给孩子包上,可那孩子却死攥着一身湿衣不肯撒手,“月影,你快来帮忙!”
赤龙君上前用力一扯,外袍脱身,那孩子竟整个赤条条在地上打了个滚跌在了角落里。
雨末拎着棉被要去围,锦伦却先看到了孩子颈部的一个鲜红的烙印,“是从军营逃出来的!”
那孩子闻言,一抬头,看见锦伦的锦袍制式吓得趴在地上就拜,嘴里急得伴着呜呜哭声辩解道,“不是逃…….是被他抓出来的!”
那孩子赤着身趴在地上,胳膊向后手指着赤龙君,雨末赶紧举着棉被扑过去将孩子抱在怀里,回头斥了赤龙君一句,“你不是去劝青龙君吗?怎么去军营里抓了个孩子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