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怕我一得到消息就翻脸?”
“我知道你们大梁喂养了很多专门用来送信的鸽子,从大梁到安庆只需一天就能将信送过来。我猜送我的信的话,你会担心被赫连明珠察觉而亲自回大梁帮我送信,我只给你十天的时间,若是我收不到阿尘的回信,我现在就能让安庆行动起来,你就等着大梁灭亡好了。”说罢,沈轻别眼锋朝向她,寒意凛然。
被这样的眼神盯着竟然有些不自在,面前的这个沈轻别和她当初在围场见到的那个沈轻别不是同一个人,那个时候的沈轻别身上没有这般咄咄逼人的气焰,看人的眼神也不这么狠戾。
“看来我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啊……”宋禾为掩饰自己的紧张,故意笑了笑。
可沈轻别完全没有同她玩乐的意思:“我给你情报只是为了给你一个能回大梁的理由而已,至于我给的情报是不是真的对大梁有好处,这得赫连明珠她自己来判断,要是给不出正确的做法,那大梁就是毁在她手里的。”
沈轻别平日里看着谦和礼让,想不到逼起人来会让人这般喘不过气。
宋禾踌躇了很久,她想沈轻别既然来找了自己,就绝不想一无所成的回去,这忙她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可是她口中所谓的情报,会不会是想通过自己的嘴给赫连明珠下的一个套?可她又说如果这个情报不送过去的话,大梁立马就会灭亡,这是什么意思?
“还在想要不要帮我?”沈轻别起身,朝她不明所以的笑了笑,“我的耐心是很有限的,你若不马上回答我,我现在便进宫。”说完便迈开步子迅速朝外面走去。
宋禾一吓立马叫住她:“等等!我答应帮你送信,不过你必须让我先看看你信里面的内容。”
沈轻别回过身:“没问题,这才是你最明智的选择。”
宋禾放松下来深吸一口气:“说吧,是什么情报。”
沈轻别又走回来两步,说道:“你也注意到了风声,说靳薛帆想要攻打安庆周遭的附庸小国,算下来有五六个,以现在安庆的实力,打下来是迟早的事,且这些个小国在得知了安庆的意图后,不仅没想着联合起来还能对抗一番,竟然都不约而同的来为安庆送礼,以求安庆的庇护。”
“这些我当然知道,可你说的情报,应该不是这些吧?”
“确实不是,”沈轻别回答,“附庸小国派来的所有使臣都被靳薛帆亲自接见过,而他们商量的可不是怎么友好往来保持朝贡,而是怎么结合起来,大举进攻大梁。大梁答应三年之内不侵犯安庆,可安庆没答应三年内不来攻打大梁。以现在安庆的兵力,加上附庸小国的后备和灵活补缺,你觉得大梁的胜算是多少?且如今安庆的武将文化繁荣,军事人才众多,攻城的战车和绳梯,成千上万的铁骑,大梁恐怕……”
“那确实挺糟糕的,听起来,可是你为什么要用这个情报来换一封信?这太奇怪了。”
“有什么奇怪的,我思念我的丈夫,想让她知道我想她,哪里奇怪了?没有什么事比阿尘重要,一个情报而已,你若能帮我做其他的,我还能给你更多。”
面对沈轻别近乎完美的条件,确实太诱人,她的表现像极了思念丈夫入痴的痴人,就连这么重要的情报她也是说给就给,完全没有考虑到后果吗?还是说,沈轻别是故意的?
“你真的……”宋禾想找个词来形容她,可想了半天都想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只好干巴巴的说出后半句,“太可怕了。”
对,只能用可怕来形容现在见到的沈轻别,冷漠的态度和说话的语气,以及突如其来的微笑和偏执,还有她深不见底如同深渊般的心思,直觉告诉她沈轻别不可能这么好的心,但又不得不照她说的来,因为天知道要是不听她的话,又会发生什么可怕的后果。
沈轻别无视她的话,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来递给她:“这封信给你,必须亲手送到阿尘手上,然后到我指定的那一天,我必须要看到回信,不然你知道我会做什么。”
宋禾接过信:“我刚才也说了,为了你不跟我耍小聪明,我必须要看你给靳语尘写了写什么。”
“你看就是了。”沈轻别表情的很大方。
难道以为自己会顾忌什么江湖道义不看?宋禾瞥了她一眼,发现她确实表现的不那么紧张和羞涩,信她是会看的,可不至于当着人的面看。
将信收起来:“那我现在就出发好了。”
“若是赫连明珠问你为什么不写信告诉她这件事而是要亲自回去你怎么回答?”沈轻别突然问道。
宋禾挑了一下眉:“就说我闲着没事做就想借这个机会回去大梁玩几天呗。”
“不怕赫连明珠怪罪你吗?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安庆会发生多少大梁想要的情报?”
“到时候回来打听一下好了,现在安庆这么乱,想打听点东西简单。”
沈轻别抿起唇又朝着她笑了笑:“那是挺好的,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多谢帮忙。”
“谢什么……不是交换来的吗……”宋禾不明所以,但后者却不再对她解释半句。
“我回府了,告辞。”沈轻别自顾自的走到门口,打开门走了出去。
宋禾看着沈轻别离开的背影又发了好久的愣,还是不能琢磨出来沈轻别的心思,甩甩头自言自语道:“说不定她就只是装装样子。”
但好歹人是走了,出发前先好好检查一下信里面有没有写什么对大梁不利的东西。于是立马掏出信来,打开后瞪大眼睛仔仔细细的看。
看到最后一句,抬起右手,蜷曲一根食指抵在门牙上。
好酸!
第95章 念苦
大梁这边真正到了冬天了,靳语尘忍着双腿传来的钻心的疼痛,睡在低劣的下等房里,距离恐怖的那天已经过去了三日,她仍然不能忘记那份浓重的屈辱,她醒过来时赫连明珠还在睡觉,趴在自己身上,她忍着强烈的杀意,轻轻将她从自己身上挪下来,独自走了出去。
她身上很痛,同时外面又那样寒冷,她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漫无目的的在外面游荡,脑袋里面空空的,但潜意识的行为让她远离这个地方,远离身后这个带给她疼痛的人。
可没走多远,她便倒下了,意识模糊,才刚起一会,竟然又想要睡了。她觉得累,上次这么觉得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她刚被丢到军营里自生自灭,在第一次杀了一个人后她在营帐里睡了好几天不愿意出来,她觉得异常疲倦,想一睡不起,可每次想要彻底放纵自己的时候就会被人叫醒。
刚到军营那年她九岁,是个不受宠的将军府第四个儿子,娘不亲爹不爱,在军营里没人瞧得起她,不拿她当主子。有一次在远一些的地方坐着看风景被混迹在外的悍匪抓去,军营里竟然没有一个人来救她,因为不远处就是悍匪的据点,悍匪抓了她想换些银子,许是想不到一个小孩子能有这样的勇气,靳语尘掏出了身上藏着的匕首,捅死了悍匪,独自一人逃回了军营,然后大发雷霆,按照军令将这天守夜的士兵全部处死,一个都没有留下,自此军营里再没有一个人敢瞧不起她。
那时候靳语尘就已经变了,她本来沉默而又懦弱,可对死的恐惧让她在最危险的一刻改变了自己,在将军府没有的狠戾和气势,她在这里全找到了。
她好像又梦到了那一天,第一次杀人,第一次动用了自己的身份和权势杀人,她偷偷在帐子里吐了好久,做了一夜的噩梦。
再次睁开眼睛时,屋子里是很暖和的,她身上的不适全都消失不见,连衣服也被人换掉了,身子也被擦洗过。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正巧房门被人推开,那人端了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进来,看见靳语尘乱动后急忙的进来说了一句:“你别再折腾了,大夫说你血气亏损,得多休息滋养着才行。”
靳语尘不理会她,继续艰难的想要爬起来,看样子是想要下床离开。
“都说了你不要这么着急。”赫连明珠放下汤药,走过去扶着她,却被对方一巴掌狠狠拍开。
“别碰我。”没有想像中的雷霆大怒,但却毫无感情,满满的寒意和厌恶。
赫连明珠僵硬了一下,后不顾她的挣扎,将她强行拉起来坐好:“那你就乖乖坐好,我给你端来了汤药,喝完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