斡戈连带所有士兵都不敢轻举妄动,也未放下手中兵器。
另一名刺客劫持福柔往前站了站,手中利刃往脖颈处逼近,狠声问道:“是不是非要见点血才行?”
斡戈安抚下身体里嗜血的兴奋,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语气放轻说:“那可是你们祁国公主!你们汉人不是最讲忠义仁孝,杀了她们岂不是枉顾礼法?亏得你们对着两个手无寸铁的女子下手!不知忠义仁孝四字还能占得哪个?”
“好利落的嘴皮!”那人赞了句,顿了顿说:“她们出嫁那日已然死了!嫁到你们契丹,想必不易。苟且偷生,活到现在,我若真给她们个痛快还是帮了她们!用她俩换我兄弟的命,换是不换?!”
断剑又往肌肤贴近,又是一道血痕。初时觉得有些微凉,而后就开始火辣辣的疼。脖颈处敏感,对于痛的感知力也比其他地方强烈很多。阿夏渐渐红了眼眶。
“滴答,滴答”
眼泪一滴滴落在剑身上,阿夏红着眼眶小声喊了句:“疼”
只有斡戈知道她那句疼是什么意思。
那眼神,她分明是想说:太疼了,所以忍不住哭了,不是故意的
暗骂了句‘小傻子’他咬紧后牙,不知为何,心底生出几分急躁。这分明不是什么大事,他可以......他有把握将她救出来。
场面陷入僵局,双方伺机而动。
福柔趁那刺客不备挣扎起来,斡戈将腰间短剑拔出射过去,刺客竟然堪堪躲过了,福柔却被架在肩上的利刃划伤,血潺潺流出,衣领前襟全染红了。
“别动!”
斡戈喊了句,他将刀横向一旁,慢慢蹲下身放到地上,身后士兵也慢慢将兵器放到地上。他回头看了眼,目光狠戾。
无论什么情况,辽帝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
护卫长瞬间会意,握紧刀柄,对身旁其他近卫使了个眼色。
挟持福柔的刺客阴恻恻说道:“若是再敢轻举妄动,可就不是放点血这么简单了!”
所有人屏声静气,气氛逐渐紧张。
旁边那人喊了句:“还有没有活着的”
只有两个人踉踉跄跄站起来,还有一个趴在地上手动了动,两人赶忙上前去将他扛起,退到后面。
“快走!”那人命令道。
几人有些犹豫,却听他说:“快撤!”
金属般的声音染了几分沉痛。
来时九人,留下一半。都是生死挚交,情同亲兄弟,就这么没了,没了!
几人都红了眼眶,其中一人说:“大哥,三哥,一定要回来!”
那人点了下头。
他们对着带不走的兄弟深深一拜,而后毅然决然转身离去。
留下的两人挟持着阿夏和福柔,两人一边警惕的后退,一边推让,互相都想让对方先走。因为谁都知道,最后那人必定走不了。
斡戈不远不近跟着,后面还跟着许多士兵。
然而又被勒止,像是笃定他不敢拿着那女人的性命讨价还价。
斡戈咬着牙,确实妥协了。他这辈子也没让这般威胁过!
官道上太过扎眼,只能往林子钻。可林子深处有猛兽,不宜行进。他们事先踩过点,设计过逃跑路线,这是最险的一条路,但只要不再出意外,两人还是可以全身而退的。
可是今日发生的所有事几乎都在意料之外。谁都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怪不得旁人,是他们轻敌了,前两次斡戈没带着趁手的兵器,实力大减,所以才会被刺伤。
林子里坑坑岖岖,树叶松软且滑脚,并不好走。手上这小哭包让他分神一瞬,施力提了提,好让她避免将自己祭剑。
好几次阿夏差点摔倒了,自己送上脖子给那断剑,幸好那人关键时刻拽了她一把,眼泪一直不曾断过,她真的很害怕。
那人一直死死盯着斡戈,这会儿,只有他一人独自跟着进来。
他身上也有不少伤,又没带武器,如果......如果这会儿出手最多同归于尽。
如此,已然足矣。
能除去这一大害,即便身死也是无谓了。
“老实点!”刺客一声暴喝。
那边福柔又开始折腾,扬声道:“你们这群胆小鼠辈,无非是想要条活路,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你们如果真有能耐,有志气,就去当兵,正面与辽兵对战!休得只会做这种让人看不起的事!”
这女人还真是敢说,也不怕外面圣上和士兵们听见。
不由往后看了看,这距离,大概也没几人有这等好耳力。
不得不佩服这女人,心智可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再乱说小心我将你宰了!”刺客威胁道。
福柔非但不惧,还开始与他讲条件:“你们把放了,劫持我就行!她只是个普通侍女,于你们而言没有多大用处!”
明面上也似乎是这样,他们分明在乎福柔多过这小哭包。
“你叫什么名字?”斡戈忽然问。
那人略微沉吟,回了两字:“严镡!”
“严镡!”斡戈跟着念了遍,然后扬声道:“我记住你了!你走吧!我不会再追。再相见之日,我希望你能与我来一次真正的对决!”
严镡眉头紧锁,他看着斡戈,那目光十分复杂:“不若今日你我就做个了断吧!”
“大哥!”劫持福柔那刺客喊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走吧!走吧!”
严镡声音低沉“这么多兄弟都留在这儿了,我如何走得?”顿了顿又说:“你先走吧!”
“大哥”刺客喊了声满脸悲切:“你不走,却让我走?咱们是拜过把子的兄弟,同生共死!你在哪兄弟都陪着你!”
他挡到严镡前面对斡戈说:“你这北蛮子,花言巧语,你说的我一句不信!你不追,后面还有大把士兵,一声令下他们马上就会围剿!怎么都是死,不如与你同归于尽!”
“三弟!”后面严镡叫住他,可是让他先走的话却再说不出口,因为他知道兄弟必然不会同意。
鹰眸眯起,斡戈又动了杀意。
他只剩靴筒里的匕首,必须一击命中,然而只能杀掉一个。如果......如果反应够快,可在同一时间出手,与另一人缠斗。
可是,动了动,身上有很多伤,细而平整的伤口看似不深实际断筋切骨,方才不觉,这会儿已然撕裂。
而且刀剑无眼......
严镡看出他眼中杀意,他试图站到前面,可是前面之人根本不给他这机会。
空气骤紧,这时候,任何一点动静都能成为契机。
风动,树叶飘零,斡戈出手了,弯腰、下蹲、蓄力、冲击都在一瞬完成,人与射出的匕首几乎同速。
严镡也将最后一枚暗器抛出,可是他慢了一瞬,仅仅一瞬,电光石火,飞刀落地,匕首直冲兄弟面门。危急一刻严镡只来得及拉他一把
一刹那间
“啊!”
匕首插进眼中,那人捂着左眼在地上翻滚。因惯力福柔向前倒去。与此同时斡戈却已至身前,下意识伸手接住福柔,来不及将人放下,用胳膊拦住,另一手化爪,一个旋身朝着严镡拼力抓去......
这些都只在一刹那间。
断剑被他抓在手上,同时还有一片衣襟,是阿夏身上衣料。
再回头,地上余留一片血迹,最后一丝残影隐谧于林间。
斡戈咬着牙,那截断剑依旧攥在手里,顺着锋刃鲜血如注。
“你流血了!”福柔惊慌喊道。
“无事”很轻的两字,他松开手,将福柔放下,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林子。
辽帝见他们出来松了口气,起身迎上前去,斡戈单膝跪地:“让父皇受惊了!”
“吾儿快快起来!”辽帝伸手托住他双臂,见他身上伤痕和血迹,忙让巫医过来诊治。不知为何,如今年纪大了,倒不似以前那般心狠了。以前将他兄弟扔进深山里都不觉什么,如今看着斡戈这一身伤真恨不得伤的是自己。
斡戈劝慰说:“无事,并无大碍!父皇不必担心!”
这厢父子情深,他们似乎都忘了,还有一人没回来。
☆、第三十九章
福柔寻了个空档问:“阿夏怎么办?”
斡戈轻轻一笑,无所谓道:“听天由命吧!”
“怎么能这样?”福柔不可思议,人怎能冷血成这样?他还是人吗?
“呵呵”他笑的嘲讽:“不然呢?人在他们手上,贵妃娘娘素来足智多谋可有什么好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