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啊!他嘲笑着自己,像个傻子一样。
木板遇着赤红的煤炭,渐渐被点燃,越烧越旺。
他走近阿夏,扯开她衣襟,果然见掉落出一锦囊,打开,将里面东西倒出来,当着她的面扔进火里。
“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死你了!......”
伸手到她脑后,然后俯身吻上去,她惨白的唇瓣带着微微凉意,有水珠滑落进嘴里,是咸的,很烫。
她喊着讨厌他,斡戈想:其实那是恨吧?
☆、第八十六章 终章
他想:可能应了当初誓言,所以落得死无葬身之地
那人不辞辛苦将她找回来,费了那么大劲,也许这次会珍惜吧!
闭上眼,全是她或哭或笑的模样。
真不甘心啊!
天空落下雪,将这世间一切都掩埋在底下。
积雪越来越厚,马车经过发出“唦吱唦吱”的声响。
......
绣彩只在狱中待了两天,就被人领出直接带入王府。梳洗之后,换上干净衣服,而后被带到一处院落。地基残垣犹在,覆在雪下,能看见些痕迹,想象不出发生过什么。
掀开帘子,熏香余味馥郁。里里外外放置了四五个碳炉,走进去,内室里十分空荡,好像少些什么。安静的有些诡异,感觉不出一丝人气儿。
绣彩不明所以,转过身,看向引路过来的侍女。阿朵莉伸手指了下角落,在衣柜后面,遮挡住的角落里,只见青丝披散垂落,黑鸦鸦一小团,山精鬼魅一般。
绣彩快步奔过去,蹲下身,抖着手不知该放在哪:“阿夏”
她仿若未闻,抱着膝盖,头埋在臂弯里,了无生息。
“阿夏,我是绣彩啊!怎么了?”绣彩轻声说着,喉咙里卡着棉花,咽不下,吐不出,让人出不过气。回过头看向阿朵莉,阿朵莉耸耸肩,退了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啊?阿夏,你说说话,告诉绣彩,谁欺负你了?绣彩很厉害的,帮你去骂他好不好!......”
她终于抬起头,一双眼空洞、茫然,黑色浮于表面,像是漆墨画上去的。
是绣彩
她垂下头,恢复成原来的姿势。
而后,任凭绣彩说什么,她再无一丝反应。
绣彩跑出去,逢人便问:“她怎么了?你们把她怎么了?”
这样般撒泼打滚引来侍卫,将人押到厅堂,斡戈坐在太师椅上,一手撑着额角,似是很疲累。
挥挥手,侍卫退下,他放下手稍稍坐正,淡淡吩咐道:“她身上还有伤,帮她上药,喂她吃点东西,好好劝劝她,然后让她......”
呼出一口气,续而道:“就这样吧”
绣彩怔然“就这样?”
踉跄走近两步,与他对视,质问道:“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她才会这般...这般......”
绣彩词穷,形容不出,若说绝望,那大概还能缓续,挽救,弥补......
可是阿夏现在这般,就像是一捧灰,稍有风声就会消散,即使不动也会化作尘埃。
“你是在质问本王?”他斜眼蔑过去。
绣彩直视着,眼中只余心痛和悲伤:“你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斡戈闭上眼,手掌落在眼睛上,喉结滚动两下:“他肖想自己不该想的,本王杀了他,仅此而已!”
任何脏话在他面前都显无辜,绣彩浑身颤抖着,因为愤怒。
娘娘用八年时间将快乐、满足和希望埋进阿夏心底。
孟星辰祭献自己换得阿夏情念渐开,心生灵窍。
她们,临走都想着为她留下一束光。
而斡戈,用了三年时间,三年,教会她何为‘恨’
“是你将阿夏彻底毁了!”
绣彩捂着脸,眼泪从指缝溢出。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啊?
......
擦干眼泪,绣彩回去,寝居内室案几上就放着伤药。药瓶上有字,拿起来确认,可是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
“阿夏伤到哪了?让绣彩看看,帮你上药药......”
然而,并无一丝动静。
伸手撩开她身上头发,她身上只着中衣,渗出血迹。
她不动,绣彩只能轻轻地将衣服掀起,用棉签沾了药粉,帮她涂抹。血淋淋的伤痕,瞬时让眼泪又溢了出来。使尽揉揉脸,深呼吸,试图压下堵在心口的东西。
再好的药敷在红伤上也会有痛意,可是阿夏完全没反应,让绣彩错觉是否拿错了药。她任凭别人摆弄,不声不语,像个木偶娃娃。
屋里很热,她身上很凉。
绣彩忽而笑着小声说:“阿夏,你听我说,我偷偷告诉你哦,他躲在安全的地方养伤呢,等到伤养好了就会过来看你!”
她肩膀微微动了下,须臾,缓缓抬起头,大颗大颗的眼泪落到地上,能听见声响。
“我...看...看见...他.......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哭到晕厥。
绣彩坐在地上,拍着腿,无助而茫然,这还能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晚上,她醒来。
有人送来饭菜,樱桃肉、糖醋里脊、松仁玉米、松鼠桂鱼......城中最好的酒楼送来的。
“阿夏,你瞧,有樱桃肉呢,吃一口好不好,吃一口......”
任凭绣彩怎么说,她都未曾抬起头。
“我去熬粥,阿夏最爱吃的甜汤,是要红豆圆子还是香芋珍珠奶?”
没有任何回应。
粥熬好了,端过来,亦是徒劳。
“吃一口,就吃一口好不好,绣彩好不容易下厨,尝尝绣彩做的好不好?......”
没用,说什么都无用。
绣彩急得团团转,总不好强迫。
但其实强迫也无用,她下巴上有几道指痕,很浅,勉强灌进去几口汤,而后,她连胆水吐出来了。
大夫说是过度惊惧,神伤不怠,肝脏气血阴阳平衡失调......林林总总说了一大堆,药也开了一大堆。药熬好了,她这般模样,那药有何用?
放任着,她可以整日整夜缩在角落,不言不语,不带人气儿。
绣彩想尽办法,嬉嬉笑笑给她讲故事,说笑话,团了两个雪球,做了个小雪人,放在窗台上,直到化成水她都未抬头看一眼。
走江湖的皮影戏,敲敲打打,咿咿呀呀,好不热闹......好不赏脸,掌柜的越演越不带劲,给的钱够多,但无人捧场,竟都不知是演给谁?
“阿夏你去瞧瞧,可好玩了!以前在宫里没见过这些,有小人人在里头呢,快瞧啊,他还会翻跟斗呢......”
绣彩兴高采烈的说,说到说不下去,笑容变作哀伤,捂着脸缓缓蹲下。
掌柜的颇为沮丧,好好一堂‘五子送福’喜庆庆的,怎还能把人弄哭了?
看来也是不行。
香炉里燃上香,馥郁浓醇,稍时,屋内烟雾氤氲。
过了会,斡戈走进去,将那一小团抱起,放在塌上,依靠在自己怀里。撬开嘴,熬得浓稠的肉汤,一勺勺吹凉喂进去。人在昏睡中,下意识吞咽。
斡戈笑得欣慰而又凄然,俯身轻轻落下一吻。手指在她脸颊上摩挲,目光柔和,满是宠溺和疼惜。
这些看在绣彩眼中,只觉恶心。
然,阿夏同是。
等醒来,头晕目眩,吐得昏天暗地。秽物之中甚至可见血丝。
让人触目惊心,她却依旧止不住。
无奈,斡戈将她打晕,她软软倒在怀里,轻轻飘飘,软软凉凉,几乎没有重量。
请来的大夫也说不出所以然。
再去请别的,城中医士全被请来,宫中御医也来了。
绣彩着急忙慌问:“她明明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几位医者面面相觑,垂下头,没有一人言语。
因为抵触。
她厌恶他,厌恶他的一切,厌恶这个有他存在的世界。
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活着已然没有任何意义。她说不出,用自己的方式,决绝的,向这世界抗议着。
斡戈坐在门外台阶,紧闭着眼,手指插入发丝间,攥紧。
屋里屋外同样静寂。
完颜濯微服出宫,看到失魂落魄的斡戈,丝毫不觉解气。
斡戈像是见到救星:“大哥,你救救她,你一定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