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黎眷+番外(139)

“是,我回来了。”

“一路上可还顺利?就你自己回来么?”

子期点头笑道:“很是顺利。宗伯他老人家正着手准备拜礼,大伯娘也已经开始为我张罗聘礼。宗伯他年事已高,骑不得马,路上要安排随行的吃住,恐还要晚些时日才能启程。”

“你不陪同长辈一起来,那不是失了礼数?”

子期叹了口气,道:“我原想置办起来费不了多少功夫,哪知宗伯好一顿训斥,光是那两张礼单就看得人头疼,反正有他和伯娘操心,我索性早些回来。”忽地柔柔一笑,轻轻道:“我......想早点见到你,也顾不得礼数是不是周全。”

云眷心中一暖,略略沉吟,笑道:“你早回来这些时日也好,咱们可以张罗宗伯和同来诸人的住处,这附近的美食名胜带他们一一尝过去过。你再列个清单,咱们置办些年货、土仪、孩子们的玩器吃食着人送回。雇来挑脚的厚赏工钱,安排回程。还有......”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眉梢眼角染了浓浓笑意,当即住口不语,板了板脸,斜睨着他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云眷师父运筹帷幄,算无遗策,来为我掌家理事再合适不过。”声音低了低,垂头在她耳边轻声道:“还未过门却已有当家主母的风范,以后要一直这样才好。”

云眷大窘,伸拳照他前胸推去,轻轻道:“月牙儿在呢。”

子期笑着握住她手,道:“她惦记着我带的礼物,早跑远了。”

二人再无言语,执手相对。子期望着她眉眼,柔声道:“哭什么,不喜欢我回来么?”

云眷眼中蓄泪,盈盈一笑,道:“你不在也不觉什么,等见了你才知道有多想念你,其实......我早就盼着你回来。”

子期知她一贯清冷,听她此刻所言颇有缠绵之意,呼吸一窒,不敢置信地抬头望着她双眸,只觉不枉一路辛劳。

“爹爹,娘亲,快走!”月牙儿急步奔来。

二人见状颇为诧异,云眷问道:“出了何事?”

月牙儿手抚门框,气喘吁吁,断断续续道:“掌门师尊......不好了,舅舅差弟子来请你,说......爹爹若在也一道去。”

云眷脑中嗡地一响,接着心中一紧,便似烧着一锅沸水,拉住子期手臂,急道:“快走,快走。”也顾不上月牙儿,展开轻功,穿过两院之间小路,急急向书院奔去。

二人不等弟子通报,直奔镜封近日所居之处。外厅中已站了不少人,进了内室,只见安无、阿薛等人围在榻前,另有一个着豆绿衣衫的年轻姑娘,很是面生,想来便是阿七。

镜封刚刚呕过血,胸前衣襟斑斑点点,胸口起伏不定,双目微闭,显得疲惫至极,阿薛正跪在榻边,紧握着他双手。

云眷上前跪倒,垂头轻声唤道:“掌门师尊,师尊?”

镜封闻言双目微睁,视线缓缓游移。

云眷见他望向自己的目光中满含笑意,回头望了望子期,轻轻道:“师尊,这就是月牙儿的爹爹,我带他来拜见您。”

子期上前挨着云眷跪下,恭恭敬敬道:“晚辈梁垣期拜见掌门师尊。”

镜封凝神打量他片刻,疲惫不堪的神色中闪过一丝笑容,有气无力道:“好,好,你就是月牙儿的爹爹,要娶云眷?”

子期朗声道:“是,家中宗伯正在准备拜礼,不日将亲上忧黎为子期求娶。云眷是子期平生至爱,若得师尊许嫁,子期必视她如珠如宝,诚心相待,永不相欺。请师尊允准。”说罢磕下头去。

镜封温和一笑,呼出一口长气,勉力点了点头,道:“你......将月牙儿教得那般好,必是一位谦谦君子,以后你和云眷......相互扶持,共偕白首。”

“师尊之言,子期铭记在心。”

镜封轻轻点头,笑得甚是欣慰,闭目喘息了一时,喃喃道:“阿薛,却月......”

阿薛忙道:“师父,我在。”

镜封双目半睁半闭,费力地抬起一只枯瘦的手,轻轻抚上他头顶,道:“记得我......叮嘱你的话,做......”说到此处,气力不继,大口喘息。

阿薛握紧他手,道:“做个好孩子,做个君子。师父的话,我一辈子都记得,师父放心。”

“阿七,好孩子,他......心性单纯,你......照顾......”

阿七点了点头,脆生生道:“阿薛交给我照顾,师父您尽管放心,我阿七只要有一口气在,绝不叫别人骗他、欺负他,我会一辈子对他好,护着他。”

镜封长长呼出一口气,欣慰一笑,用尽气力从怀中掏出一本手札并一个布包,将手札向安无递出,安无忙双手接过。他手臂再难抬起,只朝阿薛云眷等人扬扬下巴。安无会意,打开布包,见是一对翡色玉佩,玉佩上镂刻着连理枝,沉吟片刻,对云薛等人道:“你们对师尊行礼,只当拜过了高堂。”

四人齐齐叩首,安无将对佩拆开,分别交到云眷与阿七手中。

镜封见状轻轻颔首,面露微笑,双目微闭,脸上满是欣慰之色,喃喃道:“......拾襟搅袖为君舞......反手叉腰如却月......”慢慢睁开眼,望着虚空中某处粲然一笑:“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拂衣,如今我霜雪满头,你还认不认得我,等我......”勉强抬起手,似是想挽住什么,停顿了片刻,终于无力垂下,再也不动了。

众人虽早知有这一日,仍是悲痛难抑,按辈分位次行九叩之礼,拜别镜封。

安无按镜封生前吩咐在历代掌门墓群中为他立了一座衣冠冢,尸骨化灰,由云眷与阿薛送上落月峰安葬,灵堂则设在别院一处幽静所在。

镜封执掌忧黎日久,交游广阔,声望素著,与江湖门派往来时待人谦和,待晚辈更是宽厚,故而忧黎虽未通知各门派,近处世家、江湖门派、义士游侠闻讯纷纷赶来致祭。因灵堂在别院,安无虑及云眷掌事辛劳,特特挑选了几位擅礼仪周全的内门弟子到别院协助她料理丧仪。

头七之夜,安无带同派中德高位尊者去灵前祭拜,因第二日便要封棺落冢,故而众人彻夜守灵,以寄追思。

翌日,晨。

安无亲手将两只木匣放入棺中。大木匣中是镜封的掌门袍服、私人印鉴、少时随身佩剑、晚年所用拂尘。小木匣中是一篇祭文,一本册子,册子上记载了镜封生平、于忧黎之功过,详述其一生游历所到之处、所遇之事、所救之人,不夸功亦不掩过。

九叩拜别,八人抬棺,七步徘徊,送别第六代掌门。

别院正厅。

此时厅上聚集了二三十人,正围成一圈,听圈中那人慷慨陈词。

“咱们这别院虽不说把守森严如铁桶一般,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出入。他武功被废,若是无人接应,决计逃不出忧黎。可是他无声遁去,咱们竟然毫无察觉,是何缘故?”那人面含激愤之色,环视身侧众人,握拳在掌心连砸,扬声道:“一切皆因掌院无能!”

眼见身周众人或默不作声或若有所思,那人续道:“我并非夸大其词,大家细想,掌门新丧,若是有人以拜祭为名行暗中勾结之实,岂非神不知鬼不觉?若是事先思虑周全,怎会出此纰漏?她先前给掌门做副手打理别院还勉强说得过去,如今刚刚独掌别院便力不从心,时日长了必定百弊丛生,所以,不如......”

“不如换你来掌理别院可好?”女声清脆,掷地有声。

众人回过头来,见云眷发挽素带,身着重孝,负手前行,纷纷让开。

云眷见那人是长字辈长老长斟,勾了勾唇角浅浅一笑,缓缓道:“长斟师父,您看我这提议可好?”

长斟愣了愣,捋了捋花白胡须,道:“一半好一半不好。掌院之位,能者居之,我自问不够格,可也并非一定要是你云眷!”

云眷笑道:“长斟师父所言有理,门中能人众多,云眷确实并非首选。只是我有一事不明:故掌门命我打理别院原非始自今日,之前您为何不言明不当之处?”她言语有理,笑容可掬,眼中却已露了几分寒意。

“先前你并无大错,先掌门也是想让你历练历练,没想到你少不更事,难当大任。”顿了一顿,扬声道:“郑绍平不知所踪,他虽囚在后山,但那处也属你管辖,你敢说不是你失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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