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楼装没察觉,背着手歪头生涩笑了一下,邀请他进门。
秦楼没有给彼此尴尬的机会,于年一进门,她就说:“我灶具可能坏了。”
于年跟着她进厨房,秦楼到灶具旁,拿右手拧了拧,说:“你看,怎么都打不开。”
于年接着也去打了下火,没打开,他问:“你开液化气了吗?”
“液化气?”秦楼重复了一句,把灶台下面的厨门打开,问,“还要开那个吗?”
“当然了。”于年笑,然后把袖子一撸,蹲地上拧了下液化气开关,再起身打了下火,蓝色的火焰窜了起来:“好了。”
秦楼却没有很开心,只是含蓄的笑:“我真的好笨。”
于年眼尾扫了一遍料理台上的一切,案板上的筐子里土豆丝有多半切的比薯条还粗,又是头尾不一的粗细,案板旁边都是水渍。
一看就是经历了一场大战。
这还不算什么,于年脚底下也有星星点点的水渍,他低头看,怎么还有红色的水。
“你受伤了?”于年盯着秦楼。
“哦。”秦楼抿抿唇,低下了头,“就是小伤而已。”
“给我看看。”
“不要了吧,没什么可看的,就是很小的一道口子。”
“给我看看。”
秦楼这才缓缓的把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
其实伤口真的不算大,但胜在足够深,指关节往上的那块肉被削去了,汩汩流着血,染红了卫生纸,乍一看是够唬人的。
秦楼伸着手像是做错事的孩子,眼见于年的眉头轻轻蹙在一起,他一向不是表情丰富的人,每次情绪外露,皱眉头是一个信号。
秦楼便忙把手收回去,朝后退了一步说:“哎呀,真没事。”
“我帮你把菜炒好吧。”
“不用。”
“你的锅是刷好的吗?”于年拿起放在一旁的平底锅。
“我说了真不用。”秦楼站在原地没动。
“看样子是刷好的。”
于年看了眼锅底,转脸对秦楼笑,笑着笑着忽然停住了:“我忘了件事。”
他顿了顿,才说:“应该先帮你上药的。”
秦楼作出了强撑的笑:“我自己来吧,我家有碘伏也有纱布的。”
“你自己可以吗?”
于年叹了口气,仿佛是在说“你切个菜都能切成这样子,能处理好伤口吗”。
秦楼努努嘴,说:“当然可以。”
“好,那我先把菜炒出来。”于年笑。
秦楼屋里其实并没有那些医用品,顶多就是一个创可贴,秦楼把手指上的卫生纸揭下来的时候,伤口上还站着一些被血浸透的纸,那道口子一抽一抽的疼,她拧开水龙头冲了冲,又用干净的卸妆巾擦干净,等不流血了,敷上创可贴。
然后她又换了件保守些的衣裳。
再出来时见于年在打电话,他说“我晚点回去,你们先吃,不用等我”,就把电话挂了。
秦楼见他收了线,才抬脚走过去。
于年炒了酸辣土豆丝,又打了两颗鸡蛋,拿西红柿和青菜叶烧了半锅西红柿鸡蛋汤。
屋里饭香四溢的,有时候味觉和嗅觉真的能令人回忆起很多事情。
秦楼笑:“我还记得以前上学的时候,我们去西山秋游,你当时架着柴火,也烧了半锅鸡蛋汤。”
“尝尝,还是不是那个味儿。”于年舀了半勺汤,俯身吹了吹,伸手递到秦楼嘴边。
秦楼反应了一秒,低头啜了一口:“好喝。”
于年闻言,眼睛笑成了弯月亮。
“会做饭真的太厉害了。”
于年把火关上,开水龙头洗了洗手,说:“很简单的,你想学,回头我教你。”
“害,我恐怕一次两次学不会。”
“那就三次四次,十次八次。”于年的手撑在料理台上,转脸看她,“实在学不会,就不要学了。”
秦楼和于年对视了一秒,腼腆至极的笑了,问:“为什么?”
“家里有一个会做饭的不就好了?”
于年这话说的理所应当,秦楼一时语塞,反应过来之后好像也找不到合适的句子反驳。
毕竟,谁都知道他话里有话。
可秦楼听出来了,并不算什么,重要的是要于年明白她听出来了,让他明白她听出来却还要装作没听懂。
“那借你吉言,到时候找对象,我要把会做饭当做硬条件。”
于是秦楼扯出一个很假的笑。
可能是因为她笑得太假,所以于年就不再笑了。
不知道是心血来潮想起的话头,还是他从进门起就盘算已久,于年忽然问:
“你昨天没来上课,老师说你生病了,没事吧。”
他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这让秦楼情绪跌宕了一下。
“你倒不如直接问,我是不是躲着你。”
秦楼忽然就觉得不能再装了。
这样打着太极,什么时候能有进展?
两个人从第一次重逢开始,说话不是弯弯绕绕的,就是欲语还休。这个桎梏,总要有人先去打破的。
可秦楼乍一下直白起来,于年倒是愣了。
秦楼一动不动的凝视着他,等他开口讲话。
“那你到底是不是躲我。”于年到底是被秦楼逼了一把,还是问了出来。
秦楼说:“是。”
于年问:“为什么?”
“因为我没资格。”秦楼说,“我不想做小三。”
她真是豁出去了。
“你不是!”于年皱眉打断她。
秦楼自嘲笑笑:“也对,我们现在有没关系呢?”
没什么关系。
“我去问过她了……”于年抿抿唇,又敛眸看向她的胸口,很快移开,扯出了个非礼勿视的表情,“昨晚我本来想过来跟你解释的。”
“不用解释!”秦楼没任何迟疑,“今天愿意见你,其实我就想好了,我……我愿意逼自己一把,其实也是逼你一把,我怕你心里没有我,更怕你心里有我,我却不知道,所以我想问清楚,你是不是心里还有我?如果有,那么可不可以只有我一个人?”
谁都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可事从权宜,如果不先逼紧他,陈岸那边大概就要纸包不住火。
果然,她说完这句话,一通电话就打过来了,那是陈岸的专属铃声。
秦楼的肩一耸一耸的,她用力喘息着,那几句话仿佛耗尽了力气,她的手机在卧室,铃声响了三声,她装作转身去接,刚转过脸就被于年拉住手。
她赌对了。
他用力把她拉到了怀里。
她的肩膀,就这么撞到了他的胸膛上,就像一颗石子忽然掷入湖水,惊起一滩鸥鹭。
“不要动。”他把双臂收紧。
秦楼真的在他怀里就不动了。
“有件事,我想问你很久了,一直没找到机会。”
“你问。”
秦楼眼底清清冷冷的,她弓着身子,不让自己太靠近他。
她心跳太慢了,容易露馅。
“当年的事,你还怪我吗?”
他的声音远而轻,像山谷回音,也像梦中呢喃,但又这样有力量,每个字都像子弹一样打在她心上。
秦楼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她挣开他,低头愣了两秒,笑了。
太迟了。
他问的太迟了,不过好在问出口了。
再抬头,她目光哀迷:“我还以为你会问,我还爱你吗?”
于年依旧紧抿着唇,下颌线条锋利,仿佛随时就要割伤她。
卧室的铃声停了。
“你知道吗,再见面以来,每次和你相处我总会想起一句话。”
“什么?”
“想触碰却收回手。”
于年整个人僵了一下。
秦楼感受到了,她抬眼看他:“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你太可怕了,秦楼。”于年苦笑叹息,“你把我看透了。”
秦楼轻轻叹了口气:“所以,你一直都是怕我没有放下当年的事,才这样的对不对。”
“对。”于年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
秦楼沉了一口气:“我的性子你知道,如果我怪你,今天你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于年的双肩立刻松弛了下来,似乎只有这个答案,才能鼓励他继续站在她面前。
他点头郑重的说:“谢谢。”
卧室的铃声又响了第二次。
于年抿了下唇,又说:“我们需要好好聊聊。”
秦楼的身子不知不觉的绷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