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屿正想说话,李知元生怕他反悔般,又自言自语,“我此番前行可真是大有收获,竟和陈兄结交了好友,可真叫人高兴啊!”
陈景屿稀里糊涂的,半个字都没说,就跟李知元成为朋友了。
他心里纳闷,又不好拂了李知元的意,况且朋友这两个字对于而言实在太过于新奇,他一时难以拒绝。
等他下了马车,刚走到大门前,李知元又挑了马车的帘子喊他一声,“陈兄。”
陈景屿转过身去,只见天边残阳如血,李知元的笑容比这夕阳还要艳丽三分,把手架在小窗,歪着脑袋靠在手臂上看他,说道,“等我过来帮你翻土。”
竟然还要见面?陈景屿下意识就想拒绝,可李知元动作比他还快,迅速把薄纱放下,让车夫赶车走了。
陈景屿没有见过这么随性的人,一时觉得好笑,便也忍不住真的笑了一下。
这便是南朝的七皇子吗,怎么半点没个皇子样?
陈景屿心情有点微妙进了陈府,抬眼一看,就见李知迎负手而立站在转角看他,他像是做错了什么事,猛地把笑收起来了。
李知迎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直直瞧着他,“七弟邀你出游,玩了什么,这么高兴?”
作者有话说:
元宵节吃点糖吧!
第11章
李知迎显然是收到风声才来到陈府拜访。
平常时候他怕被人看出和陈家的关系,陈景屿与他的会面皆是在府外,这几年,李知迎踏进陈景屿院子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了。
路过那光秃秃的花圃时,陈景屿自个都不知道自个是什么意思,忍不住去偷瞄李知迎的神情,见他面色如常半分没有驻足地走过,好似对他这儿一丝兴趣也无,心里不由得有些失落。
但他很快就把脸上的那点情绪收拾妥当,跟着李知迎进了厢房。
李知迎左右打量了几眼,陈景屿的住所简洁得甚至是有些空旷了,屋子里竟一件装饰物都没有,知道的,说他是知府同知的儿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户清贫书生。
陈景屿见李知迎的目光,又瞧着自己灰扑扑没有一点儿色彩的房间,怕李知迎嫌弃,正想出声询问是否挪个地方再议事,李知迎已经开了口,很是开门见山,“七弟寻你何事?”
他忽的不知道如何开口,思索一会儿,将从见到李知元到李知元离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告知了李知迎,事无巨细,连他们吃了什么、李知元说了什么,一并都告诉了李知迎。
李知迎听罢,纵是他惯洞悉人心,一时半会也猜不透李知元的心思,因此难得的微微皱了下眉,说道,“七弟素来得父皇器重,此次回京,恐生变数,你且与他周旋,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陈景屿颔首说是。
“若是七弟察觉你我之间的事......”李知迎似在思索应如何做。
陈景屿接道,“属下纵死也不会坏殿下的大业。”
他说得如此轻松,好像死字对他而言无足轻重,自他入了阁楼,先生除了教导他本事外,日日便给他灌输万事以李知迎的大业为先的理念,陈景屿早把这句话刻进了骨子里,即使是死,也不会给李知迎平添麻烦。
李知迎亲手挑选的人,自然是知道他的心性,他凝视陈景屿坚定的神色许久,唇角微动,又瞬间清醒,默认了陈景屿的话。
送走李知迎,天色已经全黑,如墨的夜压进陈景屿的院落里,使得这了无生气的院子更加的萧索。
他脑袋中闪过今日在花圃旁那一抹艳色,竟然觉得还挺好看,也只是一瞬的想法,陈景屿就不再细想,他是游走于灰色地段的人,看不得艳丽的人与物,因此并没有记住李知元的一番话。
如此过了两日,陈景屿以为李知元不会再找上门,却在午后被一阵吵杂声引出了厢房。
他素喜静,院落极少有人踏足,更别说同时有几道人声夹杂,本以为是客人走错的地方,出去一看,却见李知元指挥着几个小厮模样扛着树苗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陈景屿惊道,“这是在做什么?”
李知元今日只用一根白玉簪盘了发,此时摸摸颈间垂下来的发丝,坦然回答,“在给你的院子翻新。”
陈景屿没想到他前两日说的是真的,一时怔住,眼见小厮已经开始挖土,急忙阻止,“都停下。”
小厮看看李知元,李知元示意他们继续,自个大步流星往陈景屿的方向走,边走边说,“陈兄不要急着拒绝,用不着你动手,你只需在屋里待着品茶看画,半个时辰内我定让他们都离开,不会扰你清净。”
陈景屿是规矩惯了的人,不如李知元这般随性,他有些气恼李知元不请自来,语气也便重了些,“七皇子一番好意陈某人心领了,但这是陈某人的院子,要翻新也得先问过陈某人。”
李知元瞧出他的怒意,扬着的唇慢慢放平了,他反思道,“是我思量不周惹陈兄生气,只是这两日我在外奔走收罗树苗和花种,如今却都要丢弃了实在可惜。”
陈景屿心里一动,不可思议地瞧向李知元——所以,这两日李知元不过来,只是为了替他的院落搜罗花木?
见陈景屿神色松动,李知元连忙乘胜追击,故作平常将手掌摊开来给陈景屿看,“为了给陈兄挑选上好花木,每一棵树苗我都亲自查验过,你看,这掌心的伤,就是不知道被哪棵没良心的树给刮伤的,还有我的脚,走了两日,都走出水泡来了,疼得紧。”
陈景屿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果真瞧见李知元掌心有细密的新生的刮痕,他一时语塞,竟再也说不出半分责备的话来。
“陈兄若真是不喜欢,我现在就带着他们离开。”
说罢,李知元作势要走。
陈景屿几经犹豫,喊住了他,“七皇子......”
李知元现在也没有心思去纠正他的称呼问题,只是耷拉着眼角看他。
“来都来了,”陈景屿别扭至极,想来要他劳烦别人是极难之事,说话都有些慢吞吞的,“那就麻烦七皇子了。”
李知元喜出望外,唇角一下子飞到天上去,笑吟吟地把陈景屿往屋里推,念念有词,“不麻烦不麻烦,我乐意得很,你只管等着就是。”
等陈景屿走到屋里,才反应过来李知元之前日日在外游玩,区区两日怎么会让脚底起了泡,显然是在诓他,他想找李知元讨个说法,转过身,却见到李知元已经加入植树队伍,日光洒在他身上,连墨发都染上一层光影。
堂堂南朝七皇子,竟然给他当起了花匠,这话说出去怕是要贻笑大方。
可摆在陈景屿面前的,又确是如此——只见李知元一把将袖子撸起,拿白条束紧,拿起铲子卖力地给旧土翻新,不一会,他的紫衫就沾染了湿土,光洁的额头也起了一层晶莹的薄汗。
许是余光瞥见了陈景屿,他抬起头来,顺手抹了下脸上的汗珠,因着手上沾了土,这一抹,透白的左颊便一片黑,陈景屿忍不住地,垂眸无声笑了出来。
“陈兄,外头太阳大,你快进屋歇息吧,你放心,这儿有我,不会出差错的。”
陈景屿笑够了,又看了一眼,这才是慢腾腾挪开步子。
从来没有人为他做事。
而只是两面之缘,李知元竟为他做到如此。
他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有感动,但更多的是疑惑。
李知元这么做,到底图什么呢?
他那时还不知道,李知元所做的一切,不过图一个叫陈景屿的人。
作者有话说:
我们憨憨小元前期真的是个傻白甜
第12章
那日之后,李知元便成了陈景屿院落的常客。
他总有用不完的缘由,翻新了土要看花木长势,看完花木长势要处理害虫,治完害虫要时时施肥,他俨然化身为陈景屿的专属花匠,一心想要种出些颜色来给陈景屿看看。
长此以往,陈景屿便习惯了屋里有这么个比麻雀话还多的人。
“你怎么不问问我栽了什么树,种了什么花?”
陈景屿并不感兴趣,架不住李知元自说自话,“油桐花,凤凰树,你可喜欢?”
他的目光似火灼,陈景屿竟一时有些招架不住。
李知元似笑非笑地说,“那你怎么不再问问有何寓意?”
油桐花,五月遍地雪,情窦初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