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了解每一个国家的光荣与阴暗。
他曾经用自己的双脚丈量过每一个国家的伤痛。
每当带土说到这些的时候，未寻总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也曾经有人对她说过类似的话，一个人一直漂泊在异乡，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未寻默默地想。
“带土先生。”未寻开口叫他。
“嗯？”听到未寻叫他，带土侧过头。
“您去过这么多地方，是不是已经忘记木叶了？”
“……”
“木叶，”未寻顿了一下，“还是您的故乡吗？”
“……”听见她的问题，带土顿时沉默了。
见他不说话，未寻不再追问下去，她也沉默了。
他们顺着林间的一直往前走，渐渐听见了溪水潺潺流动的声音，未寻走上前去，发现有许多小鱼儿在水中游动，未寻很高兴，她蹲在溪边，伸手去触碰那些小生灵。
“我……曾经……犯过很多很多的错……”未寻拨动溪流的手停下了。
“在不久之前，忍者世界曾经经历了第四次忍界大战，而我……就是那个挑起战争的人。”
未寻没有回头，她只是静静地蹲在水边，听着他的话。
“我走遍了世界各地，看到的都是死亡、黑暗、战争，我了解这些国家，只是想他们能更好地为我所用。”
“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得到一个完美的世界，一个没有战争，没有猜疑，人与人之间能相互理解的世界。”
“我只是，想活在一个有她存在的世界。”
说完了这些，带土就沉默下去。
未寻看着水里的游鱼，轻声问：“那个她，是野原小姐吗？”
“是。”
“那您的愿望已经实现了一半了。”
“……”
“愿望这种东西，如果能实现一半的话，就已经很好了。”
“……就连这一半的愿望，也不是我努力得来的，”带土看着未寻的背影，“有一个人，她用自己的生命弥补了我的很多错误，还实现了我最大的愿望，我却没办法为她做点什么。”
“如果她已经离开了的话，那就努力帮助她最亲近的人吧，这样也等于帮助她本人了。”
“……不，她还活着。”
“那什么都有可能的啊，”未寻回过头来看着他，“带土先生，一切都还来得及呢。”
从密叶间漏下来的细碎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她身上的阳光并没有比林中的其他生物更多，但带土觉得，所有的光芒都汇聚在她身上。
世上万物，唯有她，才能比阳光更加炫目。
“我知道。”过了很久，带土回道。
蹲久了，未寻觉得腿有点发麻，带土上前去把她拉起来。
未寻理了理衣服，抬头说：“带土先生，可不可以跟我讲一下您的事呢？”
“我吗？”带土指了指自己。
“我的话，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讲的地方，”带土看着未寻，“真的要说吗？”
“嗯。”
其实，带土觉得自己的人生并没有可取之处，吊车尾的少年时代，满是阴暗与罪恶的青年时代，茫然而无所事事的现在。他的人生，大概和许多乏善可陈的失败反派一样，既可悲，又可笑，只不过他现在依旧苟延残喘地活在这世上。
心里这样想，他向未寻叙述的也就这样说，未寻一直沉默地听着，他至用短短的几分钟，就把自己三十多年的生命轨迹否定得干干净净了。
“带土先生，”等带土说完后，未寻看着他，“想不想听听卡卡西先生口中的带土先生呢？”
“……”
“在认识您之前，我就从卡卡西先生口中听到了很多关于您的事。”
“卡卡西先生说，您是他一生的挚友，是您造就了今天的旗木卡卡西。”
……
未寻一句一句地重复着卡卡西的话，他们两个本该是最亲近的朋友，却因为种种原因而渐行渐远。未寻知道，卡卡西非常在乎这个朋友，他很想带土能够找到新的寄托，走出过去的阴影，开始新的生活。
带土一直沉默地听着，他知道，这些话，卡卡西永远不可能当面对他说的。
未寻说了很久，她把自己记得的、卡卡西口中关于带土的所有的话都一句不落地转述给带土。
说到后面，她已经开始抑制不住咳嗽起来。
“不要说了，我已经知道了。”见她嗓子有点哑了，带土开口了。
未寻背过身咳嗽了好一阵，才转回身：“我也没什么要说的了，我记得的都说了。”
带土看了她一会儿，忍不住问：“卡卡西说的话，你都记得？”
闻言，未寻笑了起来：“每个跟我说过话的人，我都会努力记住他们的每一句话的，不过，卡卡西先生的话，我每一句都会记住的。”
“这样不累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如果忘了他们说过的话，我的生命也会消失一部分。”
听到她的话，带土沉默了，他想起了那本曾经在很多国家都很流行的《芳寻录》，那本书第一册 的扉页上，就印着未寻刚刚说过的那句话。
漫长的黑暗生涯，早就让他懂得了洞悉人心，于是他开口：“未寻。”
“嗯？”
“你是不是很害怕死亡？”
未寻笑起来：“当然怕啦，我怕死了，人死了会怎么样，我都不敢想的。”
“……不会的，你不会死的。”带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干巴巴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闻言，未寻忍不住笑了出来：“怎么带土先生也会说这样的话，难道阎王都被你们管着了吗？”
带土看着她，说：“该死的，应该是那些十恶不赦的人。”比如像我这样的。
未寻瞬间就读懂了他的表情，她用黑色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带土：“带土先生，不可以咒自己哦。”
“……”
“如果不是没法子，谁想死呢？”
“……”
“您说自己欠了别人很多，这辈子都还不完，要是您离开了，那谁去还呢？”
“……”
“能够承认自己做错了、失败了，是很了不起的事呢，我很佩服您的。”说这些的时候，未寻一直看着带土的眼睛，带土被她看得有些狼狈，他移开目光，不再看她。
“您曾经用了很多年去实现自己的梦想，那您也可以用很多年来弥补为了完成自己的梦想而对别人造成的伤害，”说到这里，未寻的声音低了下去，“虽然，很多事情是无法弥补的，也许永远都不会得到宽恕，但是弥不弥补得了是一回事，弥不弥补又是另一回事，做错了就该去改正，每个人都应该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的，谁都跑不掉的。”
“我不知道，我该做些什么，”带土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操纵尾兽、利用人心，这些我很擅长，但是要怎么才能弥补我的过错，我不知道。”
“带土先生，您仔细想一下，您曾经在某个国家做过什么，其中有那些对别人产生了负面影响。我想，知道做错了什么，对别人造成了怎样的伤害，才能知道要怎样弥补吧。”
听了未寻的话后，带土默默回忆，他突然发现，火之国，木叶村，他的故乡，是他伤害得最深的一个地方，而他伤害得最深的人，正是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
他真是个，无药可救的混蛋。
作者有话要说：
带土是个大混蛋，真的。
第107章 第五十章赎（二）
“鸣人！你给我好好吃饭！不许只吃肉！不许把蔬菜剩下来！”
“妈妈真是的，真的很痛啊！”
“快给我吃！健康也是忍者的一部分，这么大还挑食只能证明你是个小屁孩！”
“啊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暖色的灯光从小楼的窗口透出来，斜斜地照在地面上，灯光没照到的地方，站着一团黑影，一团站了很久很久的黑影，一团像是已经凝固了的黑影。站在那里，可以轻而易举地听到小楼里的欢声笑语，永远不会属于他的欢声笑语，他早就已经失去了那种资格了。
黑影的身旁还有一团黑影，那团黑影站了多久，这团黑影也站了多久，从街灯亮起站到月至中天后，两团黑影才会在消失在黑暗中。
带土像这样站在鸣人家外已经连续很多天了，未寻也陪着他连续站在外面很多天。带土根本就连跨出那一步的勇气也还没有，每当他挣扎着试图向前跨出一步，幼年的记忆就会和青年的记忆纠缠在一起，那些他曾经给他带来莫大欢乐、莫大痛苦的记忆明明白白地昭示着他是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垃圾，他根本就没资格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也根本就不需要他的弥补和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