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普利尔被米诺斯拖到这鬼地方来过一次,因此她知道,被冰封并非只是沉睡而已,被关押在里面的人,必须要永生永世地遭受严寒之苦。严格来说她的本体还留在这鬼地方,而如今的她是作弊的产物。但即便是作弊的产物,寒冰地狱也依旧会对她起效。
冰封并不是一来就开始的,在其中的人要经历一个漫长的过程,一点点地不能行动,一点点地被冻僵,一点点陷入冰面之下——绝对不是什么好体验就是了。
为了防止分开,少女把鹤丸国永变成了本体带在身上。这个过程中她感受到对方忽然增强的力量,这让她为之不解,问鹤丸国永,他也不明确到底发生了何事。
阿普利尔没打算让冰地狱彻底封住自己,实在不行就用圣杯的力量走出去,但这样做的话封印冥王的力量可能就不够了,所以不到最后关头她不想这么做。
她在自己身上下了禁制,一旦失去意识了,那庞大的魔力源就会开始启动。虽然擅自动用这个世界的大地本源很不好意思,但是放任冥王复苏会更危险。现在,她必须呆在冰地狱以掩盖誓约之河的耳目。
少女在镜子般的冰面上走着,冰面下沉睡着安静的人们。偶尔阿普利尔还会碰见几个熟悉的面孔。圣斗士一代代封了许许多多的人在里面,冥斗士确只有那108个人,所以其实还挺好辨认的。
阿普利尔低头看着某个男人。
“你说,路尼,你一直以来所为之而战的到底是什么呢?认真工作,认真战斗,最后却睡在了这种地方......明明是炎魔,超级怕冷的吧。”阿普利尔叹了口气,裹紧了身上的羽织——鹤丸国永变回原型前给她的,其实对抵抗这种直击灵魂的严寒没有多大的作用,但还是多少能在她的心上增添几分勇气。少女笑了:“对不起啊,委屈你和我还有米诺斯这种人共事这么久了,现在睡在这里的只有你一个人....嘛虽然这不是我的本意。总之,多谢关照,没有跳槽真的是太伟大了。”
虽然和米诺斯之间已经势如水火,阿普利尔对冥界的同伴还是有着相当的感情的。
鹤丸国永疑惑道:“其实我觉得主上你是工作狂啊,难道以前不是这样的?”
“社畜的养成是需要时间的。现在的幸苦都是为了偿还当年摸的鱼.....”
“但是如果回到那时候我还是会摸鱼的。”
少女和她的刀都在笑,好像那寒风和冰雪都不复存在。
“啊反正也没什么事我和你说说这些家伙,虽然现在看着一个比一个乖但那时候都是超级难缠的家伙.....”
冥界是分派系的,因为有三巨头在所以大体分为三个派系。
拉达曼提斯为首的派系是绝对是实干派,行事谨慎,作风果断,忠诚度和靠谱度都max,一般作为冥界的门面出场。顺带一提,拉达曼提斯和米诺斯在神代是亲兄弟,为了王位那点事有过纷争,在冥界的关系也相对来说....有些微妙。
以艾亚哥斯为首的派系生产肌肉笨蛋和暴力狂,在冥界活像一群横冲直撞的犀牛。阿普利尔一直觉得艾亚哥斯和其女副官拜奥雷特很有cp感,等到事后,阿普利尔才发现自己磕的cp居然是真的。而且艾亚哥斯从那场圣战里活了下来,那种疯狂的家伙是怎么心甘情愿作为人类而活的,阿普利尔就不得而知了。
“可能是爱情的力量?”阿普利尔艰难地得出了这个结论。
“也有可能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悟了。”鹤丸国永评论道。
再然后就是以米诺斯为首的审判庭了。
鹤丸国永以为阿普利尔会跳过这个话题,毕竟在身为仇敌的当下说出轻松的往事是件很变扭的事情。但阿普利尔只是顿了一下就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是搅屎棍。”
鹤丸国永:“........”
这个评价还真是冷酷到完全不留余地。
“我和米诺斯超级闲的,人家任务失败了,我们就在审判庭等着嘲讽人。”
......那确实挺闲的。
“就....快乐至上主义者?因为阿史密达没做出封印冥斗士灵魂的念珠的时候,冥斗士是可以无限复生的。我们就动不动死一次,都死习惯了。”
“因为怎么浪也不会减员,三巨头都有点爱杀人的习惯,通常一睁眼一闭眼就过去了。但米诺斯别具一格,他爱惜生命,杀的从来都是人家的下属。而且轻易不让人死,一边折磨人一边还会发出鬼畜的笑声,声音特别大,这样整个冥界就都知道审判庭又又又在欺负人了。”
“之后通常就会变成两巨头之间的对决,米诺斯完全不知道什么是点到即止,审判庭也炸,地狱也炸,炸的一片狼藉。然后潘多拉就会发话让审判庭所有人去修屋子。”
“我因为和人类生活久了保留了人类的生活作息,米诺斯他就会厚颜无耻地来蹭我的饭。”
“米诺斯那时候也是个垃圾啦,女人三天一换,性取向好像还有点问题。一身王族的臭脾气,就要别人伺候他,以此掩盖自己是生活白痴的事实。自称很有艺术天赋....嘛,如果说很有行为艺术天赋的话也没错。”少女嫌弃地说:“但是有点怕路尼,因为各个层面都很理亏。但本人完全不会承认。”
“我啊,那时候因为是这种家伙的副官总是被针对,所以说其实我也没有很摸鱼?要对付那些家伙总免不了打一架,统统来一遍我也是很累的.......”
少女忽然不说话了。
气氛有点异常。
鹤丸国永意识到了什么,便道:“往别的地方走吧。”
“不.....不用了,去看看吧,往后也没有这个机会了。既然看了,下次就别再吃什么莫名奇妙的醋了。”少女的嘴唇冻的乌青,闭了闭眼,然后又睁开。
那是一个水蓝色长发的男子。
静静地躺在冰面以下,容貌清俊绝伦。有着连雕刻家的刻刀都无法雕刻的精致眉眼。眼睛下方有一颗小巧的泪痣。而他身边的不远处有一位女子,散着长发,颈部有着狰狞的血痕,穿着的和服正是少女第一次死亡时所穿的那一件。少女侧卧着,像猫咪一样蜷缩成一团,容貌和如今的少女如出一辙。
“那时候没有完全死透嘛....想着反正也没有机会了,离的近一点说不定能把歉意传递到....但应该没有传递到吧。”
“对我的歉意同样也没有传递到啊,主上。”
“对不起。”
“这样说的话想吃醋都没法吃了......”鹤丸国永酸溜溜地挠了挠鼻尖。
“但是如果他是像你说的那样是个好人的话,应该会原谅你吧。”
“.......谁知道。”
“像我这种无可救药的坏人,不也这样原谅你了?”鹤丸叹了口气。
“鹤丸,酸味儿溢出来了哦。”
“..........”
“这是个对自己严厉过分的,冷冰冰的有时候又很凶的笨蛋。本来是我是姐姐吧,结果后来变成了他来照顾我。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嘛,人类就是这样,“嗖”地一下就长高长大了。无论是性格啊还是外貌啊,好像一瞬间就变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不光是成长后的不同,连外表和内在都完全不一样,换句话来说,就是变复杂了吧。我不明白这种变化,给他添了好多麻烦。”
少女的眼睛有些失神,仿若回到了那段遥远的战争岁月中去,离群索居的少年和少女,在流淌着剧毒的玫瑰园里安静地沉睡。一如如今的冰面之下:
“我一直把他当成孩子,这样年轻的他怎么能为了区区神明丢了性命呢?那时候我还在欺骗自己只是把他当成了观察对象,我还对他说了出来....我真是混蛋,明明都能为了这家伙下了那种誓言,却一直保持着那种微妙的态度,如果我不那么冷酷的话,或许就能互相理解而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了。“你对我来说很重要”这样的话一次都没有说过,他倒是说过几次.....我却在嘲笑他,我那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呢?我不明白,好像从那个世界离开之后,我就什么都不剩下了。既然已经尽了这样的全力,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结果呢?”
恐怕这就是少女身上违和感的由来吧——确实是有压迫力的大人,但总是想让自己变得更加温柔一点,但温柔的程度早就已经足够了。鹤丸国永安静听少女说着,两人静立着被风雪一点点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