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不过是弹丸之地的人物,地狱才是你苦难的开端。”
这些话成功地让米诺斯不悦……愤怒了。
神明不可亵渎。
神明不可违逆。
神明不可否定。
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只要血脉中混杂有一丝人类的气息,那么就必须对身为创造者的神灵感恩戴德。
即便神明毁灭了你的国家。
即便神明夺走了你的妻儿,
即便神明让你众叛亲离,让你受尽屈辱地死去。
即便……即便如此,通过了神明重重考验的他,不也在死后获得了俯瞰世人权利吗?不,不,他米诺斯本就是宙斯之子,他的血脉里流淌着伟大父神的血液,他注定要以这份苦难为代价辅佐伟大的哈迪斯陛下。这是他的命运,任何试图动摇这份使命,任何胆敢亵渎这份恩赐的人都应该被撕扯成七零八落的残肢,只有那死前艺术品般的惨叫声应当被保留。成为神灵祭坛上警醒的贡品。
“如果全是因为圣杯的力量,不知天高地厚尚且可以谅解万分之一。只是偿还不了你罪孽的分毫。人类,你不知你犯下了何等滔天大罪。亵渎神灵之人,总会因愚昧而看不清面前的真相。”
“你还是先从我的固有结界里离开再说吧。”织田信长全身紧绷:“还有,圣杯?那种东西我根本没有,也根本不需要,促使我站在这里的唯一动力就是………把你这个讨厌的家伙狠狠地,揍上一顿。”
第119章 突变
往下去的地方正如少女所说的,是纯粹关押罪人的炼狱之地。吝啬和悔霍之人推着永远滚落的巨石;心怀愤怒之人在泥黑的沼泽里挣扎倾碾;违反了神之教义的罪人,在灼热的烈焰里承受着永世的火烤。
而这一切都不能让少女动容。她从容地从这些地方走过,一侧的脸庞被阴影遮盖,将她的沉默分割成了均等的两半。在三日月的眼中,迎着光的那一半神情充满庄严的肃穆,眼中尚且闪耀着他所熟悉的光芒。可他同时也承认,少女隐藏在黑暗里的一半脸庞看上去实在有一种非人的冷酷,像有着复眼的昆虫一般,因而才能对人类的苦难无动于衷。
“只要沿着遗忘之河走就可以了。”少女道:“即使刚刚的情况再次发生,我也能肯定它们不敢轻易靠近这条河。”
血红色的河水环绕着两人潺潺流淌,这条河上,是无法映照出任何物体的倒影的。四周的河原是地狱里难得的宁静之所,不管是狱卒和罪人都不敢太过靠近。
她和三日月宗近有一段时间没有说别的话了。两人都不愿意说太多,避免触及各自的隐秘,但冥界之于阿普利尔本就是段隐秘,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让他人知晓。但三日月宗近……恐怕不能理解她的羞愧吧。
三日月宗近站住了,以手遮掩额头极目远眺:“水流突然变得湍急,往下去是否有着急流瀑布?”
河原上长着相当稀疏的薄荷草。薄荷草在冥界是得到恩准之物,在哭河边生长的尤其之多,但忘川边也有。踩踏了薄荷草就会受到水泽仙女明塔的诅咒,明塔是哭河的女儿,是个娇生惯养脑子缺根弦的姑娘,从神话时代开始就迷恋冥王哈迪斯,为此被冥后无情地踩成了尘土,从尘土中生长出的植物就是薄荷草——冥王时候会表现出他的仁慈,不过这仁慈离阿普利尔太遥远了,所以没办法对她产生什么影响。
不过在阿普利尔来到冥界的时候,明塔已经不迷恋冥王哈迪斯了,她对自己近乎脑瘫的过去进行了深刻的反思。打算好好努力,让夏天的夜空上多个叫薄荷草的星座。这样冥后回到大地时,也不得不在夜晚抬头仰视她了。
即使反思了,这不也没多大长进吗?但是冥界神经病遍地,也就明塔这脑子里半桶水的还像个正常人。
阿普利尔也脚步稍缓,在经过一株枝叶繁茂的薄荷草时,她为了避免踩到它而打算小心地绕过去。
一个急切的,带有浓浓鼻音的年轻女声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时间忽然放缓了流逝,连流水的波动也按下了暂停键,阿普利尔只能听见这一种声音:
“笨蛋,当心!”
“!”
明塔的存在和冥王同枝同根,她的灵魂本不该出现在如今的冥界中。但是阿普利尔还是从那摇曳的薄荷草中听见了明塔的声音,那娇滴滴的恶毒女配标配声线,不管过了多少年她都不可能听错。
明塔在警告她。
可是,这里能有什么危险呢?
没有杀气,没有恶魔的气息,米诺斯也没有追上来。周围空荡荡的只有灌入鼻腔的河水腥味。就算告诉她危险近在咫尺,她也不能从这句讯息中听出什么来啊。
但是既然是警告,还是要提前知会一下三日月。他毕竟不熟悉冥界的环境,到时候准备就晚了。
她扭过头:“三……”
那对如蒙雾之月的眼睛对上了她的视线。冰冷地找不到任何一丝情感。
阿普利尔眨了眨眼睛。
咦?
身体被重重地推了一下。少女毫无防备,一个趔趄朝着汹涌的忘川河水倒去。
等……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一时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本能还是让她张开了自己的冥衣之翼,托举着她的身体让她不至于跌入河水之中。
但是迎面却落下一道如新月般的刀光。毫不留情地将她打入了滚滚流水之中。
血红色的忘川之水将她的身体全数吞噬。
等……等一下。
隔着模糊晃动的水面,依旧能看见那个如清风明月般的身影,那令人遍体生寒的眼神依旧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可是阿普利尔的心中却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怨恨来。
怎么搞的,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她无可奈何地想着。但终于抵不过忘川之河的力量,意识一点点地,归于永远的空白。
…………
三日月宗近送刀如鞘。他看了眼归于正常河面,突然想到了少女所说的,关于忘川勒托之河无法映照出物体面容的言论,遂作罢,摇头将某些情绪清出了脑海。
“原本还想同小姑娘再一起多旅行一会儿的,但转眼就已经到了这里,那么您可否可以现身了,阿释密达阁下,或者说,那位阁下的一缕残魂。”
“同人有关的事物都带着执迷不悟的可悲本性。那只妖精灵魂中的冥顽不灵可要远超过一般的人类了,这样污染上天赐予她的轻灵之源,真可谓是愚者中的愚者,恐怕终极一生都无法触碰到至高的真理之地了。”
一位满头金发,双目紧闭的男子从虚空中踏出。他的额间点着一粒深红的朱砂,双手合十,周身的气质凉薄空灵,胜于神佛。
与雅柏菲卡同期的圣斗士,处女座的阿释密达。当年耗尽了小宇宙制造出了能够封印冥斗士灵魂的木栾子念珠,自身也因此而死去。但也因为如此,自身的一部分残魂留在了木栾子树生长的血河大瀑布里,如今的愿望就是很正常的抑制邪恶力量外加……以追寻真理为目地一本正经的八卦。
“我家小姑娘如何,还轮不到阿释密达阁下来评定吧。”
阿释密达右手结了释迦印:“本以为你尚有自知之名,没想到也是这样蠢笨之人。那只妖精对你毫无记忆,也就是说,你们形同陌路。你却以相护者自居。既然以相护者自居,却又推她入了忘川河。如今又心存悔念,若是后悔有用,这冥界又有何存在的意义?世人总是如此,行事自相矛盾,徒劳地白费功夫。”
“我从前以为,雅柏菲卡也只是一介冥顽不灵的凡人,如今看来,竟也比你好得多。”
三日月宗近歪头笑道:“在阿释密达阁下眼里,除了您自己以外,其他人皆秽如粪土吧。也难怪您能朝自己侍奉的女神出言不逊了,毕竟神同阿释密达阁下相比,也只是个俗物罢了。”
哪想阿释密达却赞同了他的话:“你说的不错,即便是雅典娜,也终究免不了愚笨到可笑的一面。但我却因她而窥得真理的一角,冥王如何她如何都与我不想干,我只是看在这点恩惠的份上履行自己的职责罢了。”
阿释密达生前是个连雅典娜都怼的奇人。他身为圣斗士,不但嫌弃雅典娜,还整日进入冥界冥想,还在冥界殴打过自己人。不过他也是愿意背负世间所有痛苦,寻求救赎和至高真理的殉道者。最后还是为了人类献出了自己的生命,风评得到了质的飞跃,但本人死后并没有因此变得和蔼可亲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