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读书读傻了脑子。
不过同样是读书人,相爷倒可爱多了。
袁玠喜欢相府后街张记糕点铺子的马蹄糕,安惟翎刻意饶了几脚路,买了一斤牛乳味的、一斤赤豆味的,捧在手里拿回去。
熟门熟路到了书房门口,却没有径直走正门,而是顺手打开旁边的窗户,单手撑着窗台“哗啦”一声翻了进去。
袁玠知道她不走门专翻窗的做贼德性,故而窗下从不置物,怕她磕着脚。
她习惯了如此,落地的时候便没看地下,却忽而踩到了一双姑娘家的脚。
雾骐和幺鸡的声音同时传来,“哎哟!”
第65章 无忧 桃色入窗月倚楼
作者有诗云:
【柳影拂墙风满袖 桃色入窗月倚楼】
【流年缓缓红线织 万般缱绻思无忧】
她习惯了如此, 落地的时候便没看地下,却忽而踩到了一双姑娘家的脚。
雾骐和幺鸡的声音同时传来,“哎哟!”、
安惟翎手里的两大包马蹄糕险些抱不住, “你俩在这儿做什么!”
雾骐被她踩了大脚趾,疼得抽抽,那只脚只得提起来,不敢下地,她转头看幺鸡, “老大踩着了我的脚,你哎哟什么?”
幺鸡眉毛拧巴,面有不忍,“这不是心疼你么。”
闻言,袁玠顺势给安惟翎使了个眼色。
安惟翎简直不敢相信, 这俩八竿子打不着几时搭上的红线?!
她顺手将两包糕子放桌上, “你俩杵在齐玉书房里做什么?”
“等你。”“等你。”
啧啧, 八字还没一撇, 默契倒是先有了。
大帅抱臂扫视眼前并肩站着的二人,从头到脚, 又从脚到头,“你俩整什么幺蛾子?”
雾骐好赖是姑娘家, 有些敏感的小心思,一下子听出“幺蛾子”三个字中的暧昧之意,于是伸手轻轻推了幺鸡肩膀一下,“你来说。”
她仍是西夏打扮,一身珠串宝石,甫一动起来便好一阵丁零当啷的。那轻轻一推,袖口回荡, 竟无端教这丁零当啷生出了些缠绵悱恻的意味。
幺鸡脸不见红,“我俩想求个赐婚。”
果然……安惟翎心道好不靠谱。
她只得装蒜,“求赐婚,该是去求陛下,同我说顶什么用?”
幺鸡上前一步,“老大,你这就不讲义气了!”
安惟翎摆手,一副听书的架势,“愿闻其详。”
“你同陛下的情分非同寻常,赐婚的事该是由你出面去请,是不是?”
安惟翎险些被他理所当然的模样气笑,“你倒是好大一张脸。”
他嘿然一笑,“那是,老大,咱俩什么关系。”
“这倒是次要,我说你脸大,是因为另一桩,雾骐到底是西夏公主,来和亲,少说也得配个宗亲,你一介寻常官宦子弟,拿什么娶人家一国公主?”
他拍拍胸脯,“拿一颗真心。”
雾骐闻言眼睛眨巴两下。
安大帅摇头,“扯淡。”
幺鸡颇为委屈,“怎么?我好容易正经一回。”
“和亲事大,涉及两国邦交,你说一句真心,便想以寻常身份聘西夏公主。知道你的人当你有情有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空手套白狼呢。”
袁玠忽而插嘴,“再者,陛下那边不会允诺这桩赐婚。和亲公主嫁与皇室宗亲,此乃祖制,不宜妄废。”
幺鸡叹一口气,“相爷,你当我不知道么?正是因为我晓得难处,才来找你夫妻俩商量办法。”
安惟翎“啧”一声,“办法?我都不知道这事还能有办法?听你这么说,倒像是还有回旋的余地?”
幺鸡眉眼耷拉,“我不知。”
雾骐拍拍他背,“那你再想想,我也一起想。我父亲那边倒是好讲,只要是我看上的人,哪怕是樵夫渔民也嫁得……”她歪了脑袋,“说来,还是你们大周规矩多。”
安惟翎不置可否,“幺鸡,你若非要强娶——”
“老大!”幺鸡一脸埋怨,“怎么就是强娶?这可是郎情妾意……”
安惟翎敷衍地点点头,袁玠莞尔,接着她的话茬继续道:“你若要娶公主,倒也不是毫无机会,只是必然要先做一番事业,求个仕途,名头就有了。公主嫁朝臣,到底比公主嫁白身说得过去。你现在除了‘礼部侍郎刘大人之子’,身上再无其他拿得出手的头衔,况且,这头衔也不过是你父亲的庇荫,算不得你的东西。”
相爷果真是惯于压制人的,一番话说得毫不留情。
寻常男子听完这些,多半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自己塞进去。幺鸡却不同,他甚至觉得颇有道理,自己不就是个纨绔子弟么?倘若要娶公主,必然得先求功名。
雾骐云里雾里,“刚刚相爷说的祖制……不作数了?”
袁玠温声道:“祖制的确不可轻易逾越,可凡事总有例外,大周与西夏邦交甚好,倘若公主有意于他,陛下也不是不近人情的君主。只是要幺鸡自己立得住,有一番事业,才好堵住悠悠众口。否则公主和亲嫁与纨绔,且非是宗亲,这就说不过去。”
雾骐目瞪口呆,“你们好一通‘说不过来说不过去’的,我一句没弄明白,反正就是说现在幺鸡必须得封个大官,才好娶我?”
袁玠一脸“秀才遇上文盲”的怔然之色,安惟翎点点头,“这般解释也未尝不可。”
幺鸡一合掌,“我能经商,会赚钱,善算术,去户部或许能求个一官半职。这回不用我老爹,凭借自己的本事找份事业。”
安惟翎蹙眉,“怎的户部在你眼里就成了经商的地界?”
幺鸡眉飞色舞,“道理么,都是相通的。户部掌民生、掌财政,虽说从未与商道有明面上的关系,可这两样哪一样离得开商贾之道?再者,户部须得计算天下钱粮,不是一般人能架得住的,我打小别的不行,算术门儿清。”
安惟翎凉凉道:“可不是么,一毛不拔,是你的一分一厘都算得清楚。”
幺鸡假作咳嗽,转头向袁玠,“我还真未说大话……相爷,听闻你天纵奇才,文理兼修,除却琴棋书画,心算亦是一绝,不若你出道题考考我,看我是否当真善于算术。”
安惟翎“噌”地上前,拉住袁玠的袖口,“心算乃一绝?齐玉,我怎么不知还有这桩?”
还当他只是个书生,不知数术。
袁玠被她拽得颇不好意思,“户部的许多账目,其实是经由我手核算的。”
幺鸡点头,“可不是么!姚尚书酒桶脑袋,不知三七二十一,整日只知收藏佳酿,对算术一窍不通。早就听我爹说,户部的紧要账目都是相爷代为过目。”
安惟翎挑眉,“到底是我在西北呆久了,不知天京还有相爷这等奇才。”
到底是被心爱的姑娘夸了,袁玠掩饰不住笑意,又转向幺鸡,随口问道:“倘使大帅练兵,手下带一列方队,横看六十五人,纵看八十四人,此队列人数几何?”
雾骐闻言呆若木鸡,幺鸡只眨巴了两次眼,“五千又六百四十人。”
袁玠点头,“够快,有些底子。”
安惟翎蹙眉,“齐玉,我就只能带个五千多人的队?”
袁玠莞尔,“举个例子罢了。”
雾骐终于合拢微张的嘴,“幺鸡,你怎么算出来的……”
“心算,”他挥手,“打小就会这个。”
袁玠温言道:“不错,虽说不是难题,可你算得这般快,确实难得,如此天赋异禀,倒是可以去户部试试。你既不愿借用令尊的名头,我可替你引荐。”
幺鸡这厮,喜出望外之下便口不择言,“多谢姐夫!”
袁玠愣了一瞬,转而接受这“姐夫”的叫法。
安惟翎倒是不多言,眼见这事有了章程,便三言两语讲幺鸡雾骐二人打发走,二人皆是没心没肺的货色,嘻嘻哈哈地出了相府。
书房内,大帅拈起一块马蹄糕,直直塞进袁玠口里,“等了许久,尝尝。”
袁玠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只得连忙用手接过,吃得满口生香。
一块糕子下肚,他示意安惟翎一起吃,“特意绕道去后街买的?”
大帅点头,“你不是最好这口么?”
“小时候母亲经常做,后来母亲身体不好,再没做过。”
“说来奇怪,你们家人虽住一个屋檐下,却甚少见面。我在你院里见到你爹的次数屈指可数,至于你娘,更是从未在你这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