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本帅揍人很是寻常?”安惟翎脚步不停,“若不是这回周亦那厮欺到敏之头上,打了本帅的脸,何至于让本帅亲自出手?”
袁玠点头。
安惟翎继续嘀咕,“寻常的找茬,让阿樱去骂街就得了,哪用劳烦本帅……”
袁玠有些想不通,“我一直奇怪得很,郭樱好好一个大夫,何故在吵架上技艺如此精进?”
安惟翎闻言,笑得打跌,“泼妇哪有不会吵架的?”
“泼妇……”袁玠一愣。
“没错,阿樱先前在西北骂街战无不胜——只在我这儿输过。”
她说完又觉得不对劲,自己骂赢了个“泼妇”,有什么值得说道的?
袁玠只挑眉不语,大帅骂功如何,他没亲眼见过,可嘴皮子功夫,他早早领教了七八分。
二人一路闲聊,去杨府寻了杨敏之,还捎上了非要跟着看热闹的杨患和杨夫人俩活宝。一行人面目和善地上了周赟府上找茬。
周赟听小厮来报,说安大帅同相爷登门,立马魂飞了一半。这俩人,随便拿出一个都是万人之上的主儿,怠慢不得,现下一来来了两个……周赟不知道这等阵仗是为哪般,亦没心思琢磨这些,一身肥肉唬得颤颤巍巍。
急急忙忙走到门口,见着浩浩荡荡一群人,除了大帅、相爷,竟还有杨患全家,周赟又惊又疑,六月的天,后背出了一片冷汗。
“下官拜见大——”
“别拜了。”安惟翎抱着手臂,凉凉地开口。
吾命休矣,周赟脚脖子开始哆嗦。
他硬着头皮开口,“不知大帅同相爷何故光临寒舍?”
“当然是找茬,”安惟翎理所当然,“本帅有好事能找上你府么?”
周赟打了个“咯噔”,又来找茬?!
他露出乖觉的神情,“请大帅指教……”
“指教不必,要事倒有一桩,须得好生说道。”
安惟翎语毕,一只脚踩在他家大门门槛上,后背靠着门框,一副市井混混样。
这熟悉无比的姿势……教周赟一看就心也惊、肉也跳,上回填湖的事也才过了一个多月……又来一回?
安惟翎似乎看出了他心里的嘀咕,“这回不填什么破湖,把周亦‘请’出来。”
周赟心头一抽,装糊涂道:“大帅要《易经》?下官这就遣人去取……”
“装什么葱姜蒜?”安惟翎把脚从门槛上收回来,站得笔挺,“你家侄子,周亦,去把他给老子请来。”
周赟心里直喊娘,周亦是他堂哥家中独苗……万万马虎不得。
他顶着大帅的威压,继续道:“敢问大帅,您有何事要寻下官那不成器的侄子?”
“敢问?”安惟翎嗤笑,“你最好别敢,也别问。”
什么路子?周赟欲哭无泪,这人说话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压根就不搭理他……
他正苦着,远处一人却嚷嚷着过来了。
“哟呵!大闺女来了!”
第61章 银铮 雨打梨花盈盈泣
作者有诗云:
【雨打梨花盈盈泣 浪舞舟楫凄凄啼】
【莫道棋局犹纷乱 银铮落拓藏春谜】
他正苦着, 远处一人却嚷嚷着过来了。
“哟呵!大闺女来了!”
周赟一听这声,差点没哭出来,转身嚎道:“祖宗!”
他正想着这边拖延一阵, 那边的下人看他眼色暗度陈仓,悄悄把周亦那祖宗支出府去躲开,谁知人家自己屁颠屁颠找过来了。这下倒好,死活逃不出安惟翎这阎王的手心。
猜到了来者正是周亦,安惟翎、袁玠, 并上杨敏之一家三口齐刷刷望过去,眼神各异,却无一算得上和善。
周亦这厮混是混了些,脑子却算灵光,一见这阵势就知是给他“大闺女”撑场子来了。
不过, 他虽脑子灵光, 到底还是混, 以为安惟翎和袁玠只是杨敏之家的亲戚, 无足挂齿。
他使劲嘬了几下门牙缝,把早上吃过的饺子韭菜馅“呸”一口吐出来, 上前勾住杨敏之肩膀混说:“大闺女还带了帮亲朋,这是回门来了?”
杨敏之不乐意了, 肩膀一耸挣开他的手,他“嘿”一声又腻上来,“我说,还带了爹娘来老子这儿找场子?怕不是——”
“啊呀!”杨患听不下去,三步并两步上前冲着周亦嚷嚷:“你这后生怎么如此无礼!”
周亦隔了三丈就闻见杨患身上的泥水腥味,见他凑上来忙不迭闪开,对着周赟跑眉毛, “噫……二叔说得不错,杨大人果真名不虚传。”
“名不虚传?”杨夫人大皱其眉。此人最是护犊子,杨患邋遢不假,她嫌得,旁人却嫌不得。
杨夫人眼刀朝周赟飞过去,“周大人堂堂朝廷命官,竟也学着宵小之徒,背后嚼人口舌?”
场面乱成一团,周赟只觉头皮发麻,一把将周亦那厮拉至身后,低喝:“闭上鸟嘴。”
安惟翎一挑眉,“怎么着,就这点德行?缩在你二叔身后吃奶呢?”
周亦哪听的了这个,“噌”一下跳出来,面色不善地把安惟翎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哪里来的无知妇人?莫不是看上了老子,上赶着来做妾的?”
周赟肝胆俱裂,“啪唧”一脚提在他后臀上,那厮被踢翻在地,疼得哭爹喊娘。
他还想继续打,周亦立马双手抱头,嘴里含着血水哼哼:“二叔杀我……爹啊!娘啊!二叔杀我!儿子要死在天京了……”
杨夫人嗤一声,“出息。”
杨患惯常做和事佬,“啊呀”一声上前拽住周赟,“周大人手下留情,令侄不过是年少轻狂……”
“杨患闭嘴,”杨夫人“啧”一声,冷言道:“这厮言语无状,脏了大帅视听,周大人教训自家侄子总归是分内事。”
杨患立马怂了吧唧地撤回来,“啊呀夫人说的是……”
袁玠心里暗暗摇头,杨氏满门,也就只有杨夫人晓得些人情世故。周亦以下犯上,若遇上不饶人的,丢了命都有可能,虽说安惟翎不会轻易夺人性命,不过还是得教训一番。
再者,周亦那浑话,听得袁玠也面色发冷。
相爷金口缓开,“无知妇人?这位是本相未过门的妻子。”
他说得清清淡淡,却在周亦脑子里炸了个响雷。
本相?妻子?完犊子,现在知道这俩人是哪路神仙了。
打归打,到底还是心疼自家侄子,周赟暗暗给他使眼色,他一骨碌爬起来磕头请罪,“相爷恕罪……大帅恕罪,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二位宽宏大量,不与我等市井小民计较。”
安惟翎“哈”一声,“不计较?你还真是求错人了,不过本帅计较的倒不是这桩。”
她伸手把沉默不语的杨敏之拽上前,“是你打了敏之?”
周亦张着嘴,半晌才绕过弯来,“我与敏之兄玩笑……”
答非所问,安惟翎微微皱眉,“听不懂人话?”
周赟一见她这表情就魂飞魄散,“啪”一巴掌扇在周亦背上,把人扇得蹦起三尺。
“孽子!大帅问话,有话直说!”
周亦嗦嗦鼻子,吞下一口血,声音细若蚊蝇,“打过……”
安惟翎点头,冷声问道:“为何?”
周亦云里雾里,“什么为何?”
周赟又一个巴掌上去,“混账!大帅问你话,你还有本事反问了?!”
周亦缩脖子,“为何打敏之兄?我同他开玩笑呢……”
安惟翎不咸不淡反问,“玩笑把人开得鼻青脸肿?”
“是少了些分寸……下次一定小心。”
周赟恨铁不成钢地再次招呼一个巴掌,“还下次?!”
“不用了。”安惟翎伸手拦住他,“周大人紧着看不见的地方打,有什么意思?”
周亦摸不着头脑,“大帅待如何?”
周赟捂脸而叹,今日无论如何是救不下来这厮的脸。
安惟翎转头看向杨敏之,“瞧好,打人需这般。”
她一拳朝周亦左眼眶上招呼,他惨叫连连。
安惟翎看看杨敏之青紫的右眼眶,摇摇头,“打错了。”
话音未落,又一拳砸在周亦右眼眶上,打得这人眼冒金星,生不如死。
周赟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却不敢阻拦,只盼这位阎王下手悠着点,给人留个活头。
安惟翎端详周亦半晌,仍是不满意,“嘴角还差点意思。”
差点意思?!周亦几乎晕过去,您这是作画呢?看着这儿空了一块不舒服,得填上些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