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相合欢+番外(59)

王钊忽而抬头,“安大帅,阿眉……该作何处置。”

“本帅答应过留她一命,现下她有本帅护着,事了之后,不帅便不再管她死活。”

她言罢,饶有兴趣地看向王夫人,王夫人虽低着头,却毫无酸意。

安惟翎想起上回在王钊府上,王夫人见到红宝石鸟时也是这般低着头,无波无澜。

情字闹人,亦恼人。倘若无情,便能做出一派贤淑大度的模样,甘愿将自己丈夫拱手相让。

袁玠似是心有灵犀,握紧安惟翎的手,安惟翎看着他一笑,正要说话时,王夫人开口了。

“大帅,相爷,可否将柳姑娘留下?”

柳如眉喜不自胜,“唰”一下抬头望向椅子上坐着的人。

安惟翎挑眉,见王夫人神色坦坦荡荡,又一摆手,“随意。”

只有王钊愣在原地,“夫人……”

“夫君,柳姑娘今日起算是我府姨娘,我自会照看些,她待夫君一往情深,夫君莫要辜负。”

她又上前拉住柳如眉的手,“柳姑娘可愿待在天牢同众人一道受罪?”

柳如眉喜极难言,连连点头。

王夫人莞尔,“我知道你甘愿来天牢受罪,才开口求了大帅,你倒是个傻姑娘。”

王钊深深看着夫人,二十年,他竟从未懂过她。本以为不过是个家世优越的贵女,略微能在外头替他转圜人情……今日方知她有大将风度,能一巴掌将自己丈夫打醒,亦能温和地接纳一个羸弱可怜的女子。

他苦笑,大概因为她不爱自己,才如此冷静和宽容。

袁玠冷眼旁观,心里感叹,情之一字,乃是世上最大的软肋,似王夫人这般无情无欲,实在太难。

他不由得握紧安惟翎的手指,只愿她继续这样无法无天下去,该闹闹,该酸酸,别弄得王夫人那般,看着端庄贤淑,甚至还能在丈夫面前假意露出羞态,实则内里同个青灯古佛的老尼姑似的。

安惟翎瞅他这微妙的神情便心知肚明,他是见着王夫人不妒,有些害怕自己哪天也这般不在意他,她微微勾唇,撑着扶手,将脑袋探过去,当着众人的面,正正当当地吻上袁玠的唇。

袁玠大惊,“阿——唔……”

第41章 鸳谱 红神暗裁千千结

作者有诗云:

【华露流云拂玉珏 青樽飞袖饮风月】

【乱点鸳谱无人知 红神暗裁千千结】

她微微勾唇, 撑着扶手,将脑袋探过去,当着众人的面, 正正当当地吻上了袁玠的唇。

袁玠大惊,“阿——唔……”

那边三人连忙低头,捧着托盘正颠颠跑进来的狱卒乍一见,唬得手上一个哆嗦,险些摔了茶盏。

袁玠双手拂上她的肩膀, 本该推开,又实在舍不得,心里冰火交替,缱绻又窘然。他担心安惟翎探着身子坐不稳,手掌在她双肩上托了托。

安惟翎见好就收, 舌尖只在他唇畔浅浅转了圈, 像狐仙吸取凡人精气那般点到为止。她移开脸, 见袁玠亦缓缓睁眼, 双目交睫,羽翅翕颤, 瞳仁似墨色春潭,岸边满是花蕊的桃枝低低点了两下, 水面一阵涟漪漾开,波光潋滟。

好看,亦好亲。安惟翎忍不住捧着他的脸颊,抬头啄了一下他的眼睑,余光瞥见半缕嫣红藏在他耳后。

她又啄了两下,三下。从左眼到右眼,双唇拂过他鼻梁的时候刻意停留半晌。

“阿……大帅。”袁玠手不是手脚不是脚。

磨人又噬人, 赧然又怡然。相爷忍不住深深沉浸,又不敢不维持神思清明,怕教人看了笑话。

笑话,早被满朝文武看尽了腻歪,如今竟还自欺欺人地以为老脸仍在。

待到袁玠眼睫都被她的唇打湿,大帅终于鸣金收兵,伸出食指轻轻替他擦拭上头挂着的莹莹露珠。

牢房里沉寂良久,尴尬渗透每个边边角角,狱卒垂首呆立,恨不得变成手里的托盘。

安惟翎没事人似的开口,“茶来。”

狱卒回了魂,三步并两步地上前赔笑奉茶。袁玠正想做些旁的事掩饰,如释重负地接过茶盏,连忙低头抿了几口,以免与旁人对视。好在如今已是半个老手,不至于轻易脸红,否则这等艳情谈资,如何不成为天牢众卒的下酒菜?

狱卒在旁暗自咋舌,大帅半点不害臊,相爷竟还惯着,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奇侣……

天牢湿冷难耐,先前该问的都问完了,再呆下去也是无用。安惟翎怕袁玠受了寒,不等众人回神,接过袁玠手里的茶盏放下,牵起他的手并肩踏出牢门,又同狱卒头子低声吩咐了几句,便翩然离开。

地上那碗牢饭早已凉透,王夫人叹了口气,轻轻端起,送至王钊面前,“夫君,这碗饭,你该一口口吃完,日后,须得永远记住这般滋味。”

王钊一凛,对妻子怀了些敬意,顺从地接过吃了。柳如眉心里涩然,大家风范便是如此,可刚可柔,亦近亦远……只怕自己终身也做不到。

王钊慢慢吃完,不发一言,柳如眉心里想亲近她的王郎,碍于有王夫人在,又不太敢上前。

王夫人有意缓和气氛,“夫君去同柳姑娘说说话,妾身小憩一会。”她转身去铺好了被褥,和衣躺下。

王钊愧对妻子,亦愧对情人,进退不得,只沉着脸,怏怏地开口,不痛不痒问了柳如眉几句话,二人始终维持三尺之距。柳如眉亦不是滋味,日思夜想的相见,如今看来却味同嚼蜡。

三人同室,除了假寐的王夫人,二人皆是浑身不畅,心里晦暗难言。

这一日,终归是格外漫长。

~~~

安惟翎派兵将天牢护了个严严实实,之后去善才堂询问过,郭樱告诉她有望在五日内制出防备摄魂术的丸药。

她又堂而皇之地在孙正菁府上安插不少线人,孙正菁人不算蠢,回过神来,心知安惟翎这般便是要留自己一命,况且这些眼线个个身手不错,还能当护院使,他简直求之不得。

眼下棘手的只一条,冯道善那边始终没有头绪。翰林院学士平日不上朝,安惟翎回京几个月,只有清明登山那日远远见过他一眼,其人温蔼和煦,观之可亲,一身清灵的书卷气,丝毫不显孤高。这般学识气度,若说他有什么不臣之心,实在教人难以相信。

不过如今后位悬空,冯道善离国丈只一步之遥,冯贵妃那边,倒是个可以入手查的地方。

袁玠同安惟翎细细讨论过这里头的关窍,最糟糕的一种可能,便是待到冯贵妃生下皇子,冯道善架空皇权……甚至弑君,再挟幼帝以令群臣,这天下便是冯家的了。

可又谈何容易?今上年少有为,断不是轻易能被架空的人,再者冯贵妃还未曾有孕,皇子的事尚且说不准。

又或许冯道善同今上某位兄弟有往来,甚至同回鹘亦有往来。现下正好万俟铮去了江南,藩地少了一大眼线,故而接下来该是会有所动作。

另外,倘若薛其淼是冯道善的人,那这番调虎离山,绝对所图非小。二人商量过后,各自分工,由安惟翎进宫探探口风,袁玠手书一封密函,派了可信之人寄去江南,递到万俟铮手里。

安惟翎一路斟酌着如何同江崇宁说起,先前一再拖着。一是诸事繁忙,抽身不得;二是无有确凿证据,不好红口白牙地说人有不臣之心;三是在外人看来冯贵妃与皇帝情笃,冯道善亦颇受今上尊敬,安惟翎不好贸然将矛头指向冯家。

可自从安惟翎受了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衔,朝堂格局大变。这边再不动作,怕会失了先机,平白教后头那人捡便宜。

勤思殿里,江崇宁难得悠闲,替太后抄写了几卷《严华经》。安惟翎被章虔引入殿门时,殿里只有一名宫女,正挽着袖子垂首替他磨墨。

这宫女有些面生,安惟翎行过臣子礼,忍不住多瞄了几眼……竟不似普通宫女那般娇媚,长相清秀却不失英气,举止利落干脆,腿脚有力,看起来还有点子功夫。

江崇宁一面揉着手腕,一面端详安惟翎探究的神色,颇有些不好意思。

“阿羽,这是杨患族妹。”

安惟翎对她略一点头,“原来是杨大人的妹子,敢问姑娘芳名?”

江崇宁莞尔,怎么这般江湖气?像是风流倜傥的游侠。

那宫女并无不适,大方地笑笑,“久仰安大帅威名,奴婢唤作杨玄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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