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冲天翻了个白眼,换了个角度继续吹冷气。
熊雄已经吓得直接将头埋起来,话说得却还算利索:“你你你你冤有头,债有主!要害的人不是我,我也不想杀你的啊,是那庶女不愿做小,我没办法啊,如果不答应她,我也会没命的!”
“求求你放过我,我可以带你去找她!你去找她索命,好不好?”
茜娘立刻模仿厉鬼的声音尖叫一声:“不好!我儿死的时候才六岁,他哭着叫你爹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放过他!”
“熊雄,今日我便要你血债血偿!”
大概是强烈的求生欲,熊雄忽然在地上滚了过去,这下好了,身上的衣服都浸润了尿液,茜娘嫌脏,直接点起狐火,将熊雄个整个吊了起来。
乍然有光,熊雄被刺得睁不开眼睛,然而他一睁开眼,就看到女鬼惨厉的阴间表情。
“鬼啊——”
“放了我!放了我!我还不想死!求求你们放了我!”
“只要你放了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我给你烧纸钱,烧很多很多纸钱,你以前不是很喜欢钱吗?”
“我还可以给咱们儿子立长生牌,去杭州的灵隐寺立,再捐桥铺路,给你们母子积阴德,你说,只要你说……”
茜娘的阴间剧场还在继续,策划的陶醉却并没有感到一丝快感,从前母亲看重钱,一个铜板恨不得掰成两半来花,可那不是因为母亲爱钱,而是操持家业,希望熊家变得更好。
离庸伸手拍了拍陶醉的肩膀:“等下陪你喝酒。”
陶醉回神,随后摇了摇头:“不用。”说完,又跟了一句,“我不伤心。”
“当真?”
“我就是替我母亲感到不值罢了。”
离庸一想,倒也不疑,只道:“差不多到你上场了。”
今天的陶醉有些许不同,他没有穿往日里的士子打扮,头发只用简单的柳条全部束在头顶,身上是简单到打了补丁的麻布衣衫,正是他死时的打扮。
他死的时候,也正好是冬月里,因为要替母亲洗衣服,手指都冻得通红,熊雄递了一碗热水过来,他想也未想就喝下去了。
“你这模样看着倒也新奇。”离庸感叹了一句,手上掐诀的速度却不慢,“你动作快点,我这障眼法时间有限,你抓紧点。”
见陶醉点头,离庸才将法术落到对方身上。
转瞬之间,成年体的陶醉就变成了六岁的孩童模样。
离庸:……就还挺可爱的人类幼崽。
陶醉却有些不大习惯,以免法术失笑,他很快跃入屋内,出现在了熊雄面前。
围观的程晋:!!!!
“师爷师爷,本官没有看错吧?!”竹妖小时候长得这么q,熊雄居然还下得去手,丧尽天良啊!
黑山斜乜了人一眼,传音道:“你想变,本座也可以帮你。”
程县令顿时安静如鸡,啧,他刚穿来时骨瘦如柴、极度营养不良的样子有什么好看的,还是看陶崽崽来得可爱。
陶崽崽一出现在屋内,熊雄就又吓得乱动,但他此刻被狐火捆在半空中,就是想逃也无处可逃。
“熊郎,你可认得他是谁?”
熊雄拼命摇头,甚至吓得闭上了眼睛,但陶醉怎么可能就此放过他,飘到半空中用法力迫使其睁开眼睛:“看着我!”
“求求你们放过我,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真的吗?”
熊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点头:“真的真的,我早就后悔了!”这话,确是有几分真的,毕竟相比家里现在那只母老虎,原配和长子要乖巧许多。
“那你把你的罪状写下来,我便饶了你。”
陶醉分明没用什么可怕的语气,但他如今稚嫩一张脸,离庸又给他变的鬼相,这声音少年老成,听在熊雄耳边,无异于厉鬼催命。
“写!我写!我马上写!”
陶醉立刻用法术挪来纸笔,逼得人在空中写罪状,也算是一个奇景了。
程晋:有包大人夜审乌盆那味儿了。
“我……我写完了。”
陶醉却又变来一张纸:“不够!继续!”
直至熊雄自己写了自己厚厚一沓罪状,陶醉只觉变身法术快失灵时,才堪堪收手:“熊雄,我真想杀了你。”
“你……”
陶醉一个手刀将人劈晕了过去,下一刻他的身姿就瞬间拔长,变回了成年模样。
“陶公子,离前辈,我的任务是不是完成了?”茜娘有些嫌恶地将狐火收回,高兴地凑上来开口。
陶醉从怀里拿出五两银子递过去:“谢谢。”
“不用,银货两讫。”茜娘说完,相当爽快地离开。
离庸这会儿将同样晕过去的曹成及其他手下带过来,对陶醉说道:“现在怎么办?”
“捆了送去金华府府衙,还有这些罪状。”
离庸随手一指:“真不杀他?”
陶醉摇头:“自有律法会惩戒他。”
“……看来程大人对你的影响还是挺大的。”离庸忍不住叹了一声,又道,“不过这样也好,这么死了,倒真是便宜他了。”
瞧瞧这叠罪状,可真是有够厚的。
离庸和陶醉很快将熊雄一群人运送去府城衙门,又把搜罗来鬼打墙和恐吓的鬼魂野鬼送去地府,回到人间,刚好是日出晨曦过后。
“好饿啊,快,咱们去吃府城着名是酥饼配羊汤。”
对此,陶醉当然不会拒绝。
“小二,来两份大碗的!”
“好勒客官!”
羊汤馆的生意极好,这会儿店里就已经几乎坐满,离庸刚要开口调侃陶醉两句,隔壁桌上的大爷就激动道:“你们听说没有,死去的周太史显灵了!”
离庸&陶醉:……我怎么不知道?!
“听说了听说了,昨晚上辰光巷的人都瞧见了,那可真是真真的,说他被那金华县令熊大人害死的,死了都不安生,特意托了鬼使前来喊冤的,那鬼火,烧得那叫一个旺啊!”
“是了是了,今早啊,我有个在衙门当差的侄子说,说那熊狗官和他那群手下被鬼差半夜送到了府衙,那罪状,这么厚!那狗官还喊冤,那还能有什么冤屈,咱知府大人明察秋毫,当场就戳穿了他的真面目!”
“那感情好啊,咱们金华又少了个狗官!”
“听说那周家昨晚鬼火烧得半边天都亮了,辰光巷现在还好吧?”
另有一知情人便道:“我便是住那辰光巷的,巷子好得很,那鬼火啊不伤人也不伤住宅,今早起来一看,连个火燎痕迹都没有,可见那周太史虽然做了鬼,却也是只好鬼。”
“哎,可惜了,听说周太史还还未到而立之年。”
“都怪那姓熊的狗官!听说他那婆娘凶得很,好像他杀周太史,就是因为他那婆娘家里头……”
“那你就有所不知了,他现在那夫人是后娶的官家小姐,心思歹毒着呢,听说直接跟那狗官一起毒死了原配跟长子,你说他娘的这还是人嘛!”
“啥?那狗官啥时候行刑,咱们一起去丢石头砸死这个畜生!”
离庸和陶醉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是小二送羊汤过来,才将将回神。
“昨晚,你还安排了鬼火?”
陶醉当即摇头,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是程兄?”
离庸:“大抵是他。”
看府城的流言传得这么快,不过一夜加一早上,恐怕还有府城那杨参将的功劳,就是不知道昨晚那场鬼火到底是怎么烧的了。
“如果只是程大人,应该办不到,或许还有那位在场。”
使唤妖王办事,这天底下可能就程大人一人了,说起这个,离庸不由有些好奇:“你认识程大人比我久,你可知道他与那位师爷是如何结识的?”
陶醉摇头:“我不知道,我劝你也少打听这个。”
“不过好奇罢了。”
好奇的离庸被陶醉摁着喝羊汤,与此同时,熊雄一家三口终于在牢房团聚了。没办法,熊雄招的罪状实在太全了,从贪污受贿到渎职害人,再到帮不孝儿子遮掩罪行,一个没跑。
原本周太史一案就因为杨参将的关注很受重视,现在经历了“鬼魂喊冤”“熊雄自爆”等一系列骚操作后,熊夫人即便想狡辩,也是无力回天。
再加上她有恃无恐,根本没销毁从陕西那送来的信件,这下好了,陕西道府台的事瞬间就跃到了明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