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颜打瞌睡上楼,套房极大,能抵普通人家一层平房。房内不设亮堂的白炽灯,全是造型优雅的壁灯,黄光晃得木质墙壁愈发昏黄,实在很适合睡觉。
康颜洗完澡进卧室,床旁放置了大型衣柜,柜门微敞,漏出黑洞洞的缝。
康颜本来挺困,此时却盯着柜缝头脑风暴,仿佛各种妖魔鬼怪能从里头钻出,不得已揿亮床头灯。
灯亮了,人也醒神大半。
康颜翻看手机,明天年三十,朋友圈晒新衣晒年饭,没有张红结彩却也喜气洋溢,艾哲美还提前给她发了199元红包,问她人在哪儿。
有些话说不出口,康颜搪塞几句,艾哲美则说自己在Kyoto,问她要不要在清水寺求御守,能转运保平安。
康颜笑着回到:「转运符要能这么灵,医院律所都得失业。」
艾哲美怼她:「呸呸呸!菩萨莫怪,心诚则灵!心诚则灵!」
两人又一通胡扯瞎唠,艾哲美说她要逛鸭川看夜景,提前下了线。
康颜搁置手机,蜷被子里翻来覆去。她实在不习惯独自睡这种大屋子,好看是好看,却没有半点生气,即便有暖气依旧飕飕发冷。
她背对房门睁眼,窗外木屋环绕,彩灯贴着屋檐轮廓亮黄光,仿佛北欧童话镇,冷冽静谧。
万籁俱寂中,她听见脚踩木板的咯吱声。
康颜本能地闭眼,男人带着一身冷气靠近,泛凉的脸轻轻贴住她的耳廓:“睡着了?”
康颜手攥棉被,假装入睡不搭话,许永绍也不探究,下床开衣柜,拖鞋哒哒往浴室走。
康颜睁眼,嘴唇紧张发干,抿唇咽了口唾沫。
许永绍只洗了十几分钟,康颜却觉得熬过了几个世纪,等他再度回房,光脚步声就让她僵得无法动弹。
康颜还对上次心有余悸,她完全弄不清这人会在脱去衣服后变成什么样。
许永绍躺下,她感觉身后床垫微微塌陷,刚洗完的皮肤滚热,还没碰上就暖得她心尖哆嗦。
两人卷入同一床羽绒被,体温迅速点燃这方天地。康颜脚趾更痒,忍得钻心,小心翼翼地摩擦着伤口遏制痒意。
许永绍的腿忽然贴近。
冰冷的脚底被体温融化,康颜怕冻着他,假装睡梦中变换姿势,悄然将脚缩回,抓床单忍受被褥的凉意。
许永绍的手滑腰过,往怀里搂人,裸.露的双腿再次夹住她冰块似的脚。
康颜装不下去了,手肘往后抵,企图挣脱怀抱,许永绍任她挣开,等人挪远又伸手圈回。
两人反复拉锯,康颜被他猫捉老鼠般玩弄,羞.恼着扭.腰反抗。
突然,她的手腕被人擒住,肩膀也被掰正,许永绍猛地翻身,支胳膊凌驾于她的上空。
康颜双眼圆睁。
许永绍发梢潮润,睫毛也隐隐有湿意,目光濡濡,眼角泛红,不明的情绪渗透眼珠。
康颜屏息。
许永绍的脸渐渐凑近,鼻尖相触,康颜许久没被这样浓郁的暧.昧包裹,紧张地闭眼,大口吸入他的呼息。
“睡着了,嗯?”
略带调侃的嗓音激得康颜一阵战.栗,她伸手挡胸.膛,许永绍垂脖子,拉下她的手,彼此贴合不留缝隙。
康颜呼吸急切,许永绍埋入她发间,胳膊环绕她:“是落东西了还是想玩雪?”
康颜炸毛般浑身一颤,嗫嚅嘴唇想辩解,许永绍一动不动,她更惊恐,忽然感受到男人的肩膀耸高耸低:“小骗子。”
许永绍在笑。
他没有责怪她骗人,而是偷笑,双唇从耳垂滑至她嘴角。康颜做心理建设,五指抓得床单褶皱丛生,准备迎接他的褫夺。
许永绍却松手仰躺回去。
康颜疑惑地偏头,许永绍侧躺,大手绕她背后将人搂近:“我今天很累,没那种心思。”
康颜动了动,许永绍加大力气:“再动我就不保证了。”
康颜立刻停止动作。
许永绍闭眼:“睡吧,明天带你去个好地方。”
第30章 早做打算 康颜还是头一回在许永绍……
康颜还是头一回在许永绍身侧睡得这么香, 他的手臂精壮,很踏实,大掌哄睡般轻抚肩头, 不仅四肢暖洋洋, 原本可怕的柜子缝也没了感觉。
不知睡了多久,床板大幅度波动, 康颜眯着眼, 许永绍没开灯, 黑暗中摸索着起身穿衣。
康颜问:“要起床了吗?”
声音是刚睡醒的软糯,是她意识不到的娇柔。许永绍屈一只腿坐回床沿,伸手抚摸她的脸:“你继续睡,醒了再来找我。”
掌心有常年健身的薄茧, 干燥粗砺, 磨在脸上很有实感, 康颜莫名喜欢这种触觉, 闭着眼蹭了两下, 大手忽然掰住她乱动的下巴, 两片温热贴唇畔掠过。
康颜闹不清情况, 本能推开, 翻了个身继续睡, 直睡到手机闹钟响起。
她摸索手机一看,八点半,再看旁边早没了人影。她懵懂爬起, 揉着眼环顾四周,等视野清晰,她发现床头柜多了双袜子和一管膏药,袜子边沿还压了张字条。
康颜抽出纸条, 字迹笔笔锋利,大小规整,仿佛从字帖拓印的行书:「换这双,来书房找我。」
康颜拿起那管膏药,竟是冻疮药。
她不知道许永绍如何得知自己脚趾冻伤,那种既感动又惶恐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甚至下意识仰头看墙角有没有监控。
康颜摸着心跳:“没事,不是大问题。”
她擦了膏药穿袜子,薄薄糯糯的一层却很保暖。她趿拉棉拖出卧室,房间结构她不太清楚,穿过狭长的厨房走廊才找到书房。
还未进门,康颜听见细小的键盘敲击声,闻到隐隐咖啡香。
许永绍戴着无框眼镜面对电脑,手撑下巴,食指来回摩挲。身侧窗帘大开,雪地反射的阳光倾泻而入,他的半张脸隐入白亮,侧脸轮廓愈显深刻。
康颜站门边轻喊:“许先生。”
许永绍斜看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起了?下去吃个早饭。”
康颜转身,又忍不住好奇回头,许永绍捏捏鼻梁,随手端咖啡杯灌下。康颜望见电脑旁一壶现磨咖啡,看水位线已经喝了大半。
她折回走廊,小声嘀咕:“原来当老板也这么忙啊。”
*
与酒店的富丽堂皇相比,早餐意外的简朴接地气。虽挂了自助餐的名头,内容却是包子油条大碴粥,闻味道就像逛老巷口,掀开保温盖扑鼻一阵鲜香。
酒店虽然就住了俩人,种类却半点不少,康颜早餐向来吃的不多,准备只挑一碗粥,托盘却被放了碗鸡蛋煎饼。
康颜抬头,许永绍收手:“这边天冷,不吃饱捱不住。”
康颜看看他的托盘:“许先生还没吃早饭?”
“嗯。”
“您不是起的挺早吗?”
“有事情处理。”
“…是工作上有什么麻烦吗?”
话一出口,许永绍斜乜过来,目光警惕:“我最近对你太好了?什么问题都拿来问了?你觉得问什么我都会说?”
康颜尴尬地动动嘴唇:“…是我多嘴了。”
许永绍转身离开,康颜“嘁”一声:“不问就不问,凶什么凶?又不是当皇帝罢黜百家就你最大,就算知根知底我也没兴趣抢你的皇位。”
她垂头看见鸡蛋煎饼,端回原位,走几步又倒着退回,端走另一盘充数。
“康颜你真没用,怎么就这样怕他呢?”
*
王司机大早上还是一如既往精神抖擞,眼看着车离开度假村往密林深处扎去,烟一样的冷雾在林间袅袅游移。
森林里穿梭不久,康颜望见缝隙之外开阔的冰面,王司机“嘿”一声:“今儿这路老给力了,比往常快多了,就这天冷,冻得我思思哈哈的,大妹子可得多穿,不然一下车那脚就得冻冰地里拔都拔不出来。”
车驶出林子,除却身后茂林,八方广袤无垠,冰面被冷风打磨抛光,车速减得堪比龟爬。
康颜回头,桦树群被远远抛开,再多碾几轮子,天地就只剩无边无际的冰面。
不远处有几匹马踱步,穿皮袄戴皮帽的两人边挥鞭边拽缰绳,再往远,康颜眺望到黑压压一堵人墙,车载广播的喊麦声逐渐清晰。
王司机停车,康颜推车门,还没探脚,刺脸寒风嗖呦刮来,抽鞭子似的往脸蛋招呼,前胸后背两重天。
康颜扯低帽沿,竖衣领裹紧貂绒大袄,新靴子新袜子终于派上用场,踩进刨出的冰花也没感到湿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