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颜斜乜他:“你有话就说, 我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的。”
许永绍哼笑一声, 倚靠座椅:“一上午没见,想寒暄几句倒成了拐弯抹角的话, 打仗尚讲个先礼后兵, 上来就喊打喊杀的, 气氛都整萧条了。老贺你说是不是?”
老贺哪敢说话,坐得四平八稳,连一声响都不敢发。
许永绍早晨明明心情不错,离开时也嘱咐的是晚饭的点来接, 可没说要来学校见康颜。他一口热饭还没吃上, 就被许永绍一通电话喊走。
许永绍不知怎么变了脸, 路上神色阴沉, 见面阴阳怪气, 音量不大脾气不小, 刻意放缓的语速像钝刀子磨肉, 断筋断骨不见血。
康颜腿脚发麻, 心跳慌张。
许永绍恍然大悟似的:“你这么一说, 我倒想起来,有事想请教你。”
他往外套内兜掏出牛皮本,康颜只看一眼, 心口便像抡了重锤,闷闷的喘不过气。
许永绍当她的面,随手翻几页:“你的字迹我是认得的,可这些话串到一起, 我好像又不认识了。”
他举起牛皮本,纸张面朝康颜:“我是个只知铜臭的商人,劳烦高材生为我讲解一下,这里面鬼画符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康颜注视他,目光慢慢斜向本子,上面是她根据地点画的潦草地图,间或有简略批注。
康颜脑内嗡嗡作响,一时说不出话,许永绍了然点头,自顾翻页念了起来:“植物园门口有监控,坐出租车车牌号渝B-T95**。p.s,根据论坛搜索,后门有条老巷子,估计没有监控,更安全。”
他念完这页,不禁吭声一笑,摇摇头:“…汽车站门口有监控,贴着玻璃橱窗挪到宏宇宾馆下,是监控死角。”
“绕过宾馆有个巷子,巷尾铁门内有私人车辆。p.s,他已经知道了这个地方,要谨…”
“够了!”
康颜蓦然大吼,惊得老贺一哆嗦。
许永绍单手夹闭牛皮本,定定凝视康颜:“够什么?我在虚心请教你,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意思?”
康颜攥着膝盖的裤管:“我、我只是随便写写,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许永绍听她说完,默默瞥了牛皮本几眼:“既然不那么重要,那么…”他翻开本子,剥去牛皮封面,“公司的废纸都是扔碎纸机处理的,我这里没有,请你手动代劳一下了。”
他递过去,康颜半天不接,他又抖了抖本子。
她知道他不信自己的鬼话,他这么做不是测试她的可信度,仅仅是想逼她撕裂自己。
康颜接住剥了封皮的笔记本,裸.露的白色干净刺眼。她沿封胶慢慢撕成一本本小册,又细细地撕出碎片,许永绍看得心烦,捞起其中就要撕。
康颜下意识伸手,欲言又止,许永绍三两下将它撕成小片,开窗扬出去,白屑飘洒坠落。
康颜隐忍情绪,继续撕剩下的,许永绍撇开她的手夺走:“够了,看你这效率我心烦。”
他将撕毁的挼成团,一股脑塞出去,康颜鼻尖发酸,声音齉齉:“…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回教室了。”
她要开门,许永绍猛然拽她的胳膊将她扯倒,重重跌去他的腿上:“老贺,开车回家。”
车轮子轧得笔记本残渣乌七八糟,康颜要起身,许永绍摁住她:“你不用再去学校了。”
康颜挣扎:“为什么?!”
“因为你骗了我!”许永绍吼得胸膛大起大伏,很快又平静下来,“康颜,骗我是有代价的。”
康颜双手抓他的胳膊:“可是我还要上学…”
许永绍垂眼看她泫然欲泣的模样,掏出手机拨通电话,还特地按下免提:“…喂?”
“喂?许先生有事吗?”
指腹在康颜脸上来回滑动,逐渐下移抚.摸:“谢谢张老师对我太太的照顾,改日有礼相谢。”
“不客气的不客气的,我这也是托您的福才进这岗位…您打电话来还有什么事吗?”
康颜躺他身上就像只兔子,任由他抚.慰顺毛。她看见窗外飘来梧桐枯叶,恰恰卡住窗缝,有蚂蚁爬来爬去,轻轻咬噬着,叶片蜷了一下。
许永绍熟练地掌控她:“我太太今后就不来学校上课了。”
康颜脑海陡然清醒,挣扎着要开口,许永绍捂住她的嘴。男人的手很大,能把她整张脸包住,她双手掰扯却撼不动半分。
“好的我知道了,但是毕业证…”
“放心,我会去拿的,至于答辩就转线上。”
“明白了,我会商量着安排的。”
两人先后挂断,许永绍松手,康颜憋的脸皮通红,眼角也泛起血丝:“你…你不让我再去学校了?”
许永绍捏夹她的下巴:“确切地说,除了家里,你哪儿都别去。”
康颜抬高嗓门:“那不是我家!那根本就不是家!”
许永绍挪开手,毫不在意地望向窗外,康颜的驳斥反抗对他掀不起波澜。
康颜喉咙发梗,几乎能预知未来的道路,局促得能一眼望到头,许永绍为她铺好了一切,却离她理想的人生越偏越远。
车来回别墅,许永绍率先下车,康颜迟疑着一动不动。
许永绍俯身,捞起康颜的腰将她扛去肩头,康颜被压得喘不上气,拼命拳打脚踹。许永绍任由她做无谓的挣扎,转头对丽姨和姚姐:“都别上楼。”
康颜更加惊恐:“你这个疯子你放开我!你是要囚禁我吗?!”
她再怎么努力,也只能眼睁睁看楼梯一步步延展,越抬越高,然后进屋,被男人反脚踹合房门。
*
康颜彻底成了禁.脔,他专享的、禁止他人染指的肉。她被动地接受他,再鲜美的饭菜都味同嚼蜡,连着两天滴米未占。
姚姐忧心忡忡地向许永绍报告一切,许永绍默默听着,端了糖粥进房间。
康颜见到他碗里热腾腾的食物,半天提不起劲,许永绍捏她的脸颊逼迫她张嘴,毫不怜惜地灌入稀粥。
康颜差点被呛住,推他搡他,偏头狠狠咳嗽。许永绍掰过她的脸为她擦残渍,大拇指揩在嘴角轻轻碾磨,陡然垂脖子压吻而来。
康颜抗拒无效,被他吻得无法呼吸。
许永绍分离彼此,若无其事摩.挲她红肿的双唇:“还要继续闹绝食吗?”
康颜恨不能掐死他,掐不死他就想弄死自己,可他逼自己吃好喝好好好活着。起先康颜还有反抗的力气,一个月后再也不想反抗,麻木地承受一切。
他们之间的关系变成了两个极端。
白天,她从昏睡中醒来,他早已不在身边。她浑浑噩噩地准备论文,连陪泡泡都提不上劲,吃饭也是胡乱几口做做样子。
她站在露台边缘,无数次有跳下去的冲.动,可理智又将她拽回现实。
傍晚,许永绍和她同席吃饭,两人一句对话也没有,连姚姐和丽姨都被压抑得开不了口,全凭泡泡敲小勺子增添气氛。
临睡前,他们又成了最亲密的关系。他搂她亲她,感受掌心触感,惊讶一个人肋骨可以如此单薄锋利,像随时能破出皮肉,可柔软处又让他无限着迷。
而康颜陷入两面,压抑的情绪尽数释.放,以这种近乎自我折磨式的姿态堕落。许永绍都有些心疼,他再怎么气也没用过这样的力道,她却将他当作刀子,要搅碎自己的五脏六腑。
许永绍不得不反客为主,康颜又瘫痪般一动不动。许永绍抱紧她:“你对我这么热情,我很高兴。”
康颜想笑,并且笑出声:“因为只有这时候我才觉得快乐。”
许永绍偏头看她,康颜的目光汗涔涔,汗珠堆积于眉毛,随动作滑至眼角,又径直坠落。
许永绍拂开她濡湿的碎发:“小颜,我没办法离开你,原谅我。”
这句话他说了很多次,康颜全当耳旁风,许永绍伏身拥紧她:“是不是在家里呆着太无聊了?我可以抽些日子陪你出去散心,你想去哪儿?”
康颜搂住他的脖子,许永绍脸贴脸,耳鬓厮.磨,康颜一字一顿:“我想去死。”
许永绍陡然愣住。
他撑起自己,狠狠捋了把额头垂落的湿发:“…你说什么?”
康颜笑了笑,施力将他的脖子搂近吻人,许永绍抬头远离:“小颜…”
康颜再次加力,双唇与他贴合,许永绍想要推开却力气发软,抱紧她,与她深深纠.缠,像两具失去心跳的尸体,越久越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