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唤你令儿可好?不知你今年几岁了?”明氏看着有些拘谨的温令儿,眉眼之间的羞怯之意真是同那个人像极了,她极力压抑着颤抖的声音问道。
“自然是好的,民女今年十四,是雁城人士,一年前来了京都,这是第一次参宴,唯恐出丑,还请夫人海涵。”温令儿自然是心里紧张的,毕竟是此处是京都顶尊贵之地。
“不必紧张,也不必在意那些繁文缛节,左右你不过是个孩子,以后嫁人多的是时间讲究,在我这里便放开了说话、放开了玩便是。”明氏看着小姑娘战战兢兢的模样,眸子清亮无比,像是林间深处的鹿儿一般,心里甚是喜欢,更何况,她还是对自己有恩之人。
温令儿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那拿着帕子擦了擦手心,软软道:“令儿谢过夫人,此次前来,想问问您民女那日送来的药膏效果如何?不知可还好用?”
她不擅长同长辈打交道,以往在家里时,都是兄姐顶在她前头,她只需顾着吃喝玩乐便是,哪里同这般显贵之人打过交道,只觉得莫名心累。
“说到这个,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你,若不是你的药膏,容儿的脸怕是没有恢复的可能了。”明氏自然看出温令儿生硬转移话题的心思,她忍不住眼底露出笑意,自然而然地接过话头。
小姑娘没有他人庇佑,一个人周旋于吃人不吐骨头的高宅大院,原本就不容易,如今还要自己应酬各家夫人,那就更难了。
“那就好,不知……不知容儿小姐可否让我看看您的脸,您别误会,我并非有其他心思,而是想看看用药情况。”温令儿一口气将这大段话说完,唯恐惹得林容不快,毕竟在如今这个世道,容貌女孩最重要的东西。
明氏闻言叹了口气,她看向自家女儿,眼底皆是询问之意,此时林容沉吟片刻,最后笑着点了点头,伸手摘掉了面纱。
温令儿定睛看去,这才知道为何邓嬷嬷会如此急切,林容脸上的疤痕从耳朵一直延伸之嘴唇处,伤口极深,整个小巧的下巴又像是被燃烧过,疤痕恢复后,又生了新肉,瞧着甚是可怖。
“是不是看着很可怕?这还是用了你给的药露才恢复成这般模样,以前更是可怕,家里弟妹看到我的脸,会泣不成声。”林容看着温令儿呆呆的模样,笑着摸着自己的疤痕说道。
温令儿看着林容眼底的哀意,心里一紧,起身走到她跟前,轻声道:“不可怕,有的人心比疤痕还恐怖百倍,您不必担心,我会助您如愿。”
林容看着温令儿笃定的目光,笑着点了点头,不知为何缘由,她总觉得眼前的少女莫名让她心生亲近之意,她看了一眼母亲,继而伸手握住温令儿的手,柔声道:“谢谢你,以后你若有要事帮忙,我也一定助你!”
温令儿只觉得手掌一暖,低头一看,便见到自己的手被林容握在手心里,她心里微微一暖。笑着点了点头。
“我此次带了三罐香露,两红一粉,结合使用,效果倍增,在此期间,莫用其他药物,在此过程你且安心,不必忧虑。”言罢,她从饰袋里掏出三罐香露递给林容,邓嬷嬷说林容要嫁给贵人,然而面容却又受损,如今她不仅要助她恢复如初,也要帮她变得更美。
若此次帮了宰相府这个大忙,自己以后何愁没大树乘凉?而且,只要借着宰相府的势力,寻找兄姐就更加方便了。
“好孩子,此次真的多亏你了,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以后你便是我们宰相府的贵客。”明氏笑着拍了拍温令儿的手,眼底皆是慈爱之意,且不论其他,便是温令儿这张脸,也让自己忽视不得。
林容听得温令儿如此一说,心里的悬了这么多年的大石头算是找到了落地点,自从那件事之后,她便再也不曾显于外人眼前,她受尽了白眼和嘲笑,如今只要恢复如初,她将所受委屈加倍奉还!
就在几人正和乐融融笑着说话时,此时流霜敲了敲门道:“夫人,宾客已经来齐,宴会时辰也快到了。”
此时宰相府的某处阁楼处,有个身形高大的男子站在窗前,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尽收眼底,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温令儿走向后院的身影,男人薄唇未勾,他还真是小看了她。
“褚凝,绸花可送去了?”方才温令儿因为没带绸花,便被那些碎嘴妇人如此诋毁,让他看着,心里总觉得不舒坦。
男人话音刚落,便有个女子从暗处走出来,一身红裙,赤着莲足,腰肢曼妙,姿态婀娜,一双纤纤玉手抚上男人的后背,柔柔道:“自然送去了,只是褚凝疑惑,您对那个小姑娘上心了么?”
男人笑着摇了摇头,然而眼神却是一直盯着温令儿消失的方向,凤目当中闪过一丝深意,他身后的女子朱唇微勾,腕间隐约可见绑着一枚绸花。
第29章 花宴
水榭楼台,彩带飘飘,奏乐笙歌,此时宴会正设于水榭之上,宾客来来往往,身影隐隐绰绰,众人交谈甚欢,面露笑意。
池面绿荷簇簇,粉白花团显于一池锦水之中,夏日清风吹拂而过,芙蕖婀娜摇曳,数尾红色胖头鲤鱼摇头摆尾自叶间而过,泛起阵阵涟漪。
身着各色裙衫的少女犹如枝头花朵一般生机蓬勃,或立于池边逗弄鲤鱼,或坐在亭子旁说笑,莺啼婉转,亦或是围在一处织着轿马彩带,挂在枝头花间,嬉笑嗔骂作一团。
温令儿跟着宰相夫人到水榭时,宾客已等在水榭中,她看着那些人,想到方才门口之事,继而开口道:“夫人,令儿今日怕是会给您添麻烦了。”
明氏闻言,看着温令儿无奈的模样,不由笑道:“你且安心,若有不长眼的冒犯你,你不必害怕责罚,照样骂回去便是。”
她看着少女亭亭玉立于一旁,身形模样,真是像极了她,今日温令儿穿的这套襦裙,也是她最爱的颜色,明氏看着温令儿,心里那个念头,又冒了出来。
“那令儿先去逛逛园子,便不打扰您了。”虽然明氏这番话只听听就好,但是她心里却是开心的,毕竟自己在这里得到了尊重,而非轻待。
“你且去罢,若实在觉得厌烦,便让邓嬷嬷将你带去顺安苑同容儿说话便是。”明氏点了点头,也许是爱屋及乌,也许是心有愧疚,她对那个人的亏欠,如今看到另一个模样相似的人,总忍不住表露好意。
温令儿颔首,朝着明氏行了一礼,转身离开,明氏看着少女翩然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站在一旁的邓嬷嬷看了,自然是知道因何缘由。
“夫人,您不必太过自责,以前的事并不怪您啊。”邓嬷嬷言罢,伸手拍了拍自家夫人的手,以示安慰。
明氏摇了摇头,满眼哀意道:“嬷嬷,那件事若非因我,她也不会失踪,如今令儿出现,也算是个契机,你且去查一查她的身份底细,务必保密。”
“老奴省得,您大可安心。”邓嬷嬷看着温令儿消失的背影,心里却不知为何有些慌乱,这位温姑娘真的如表面那般善良天真么?
温令儿此时猛然打了一个喷嚏,将一旁的弄巧吓了一跳,她连忙担忧道:“姑娘,您没事吧?莫非风寒又犯了?”
“没事,约摸池子边凉了些,我们先找个位置坐着吧。”温令儿如今了却心里记挂之事,又靠着那三罐子药露赚了一大笔,如今走起路来腰杆子都挺了不少。
她话音刚落,便听得身后传来一声轻柔的女声:“温姑娘留步。”
温令儿闻言一顿,只觉得熟悉,一转身,便看到程珠玲和霍珍若一同走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少女,瞧着应当就是所谓的闺秀圈子了。
“不知程小姐有何事?”温令儿原本不耐同她们打交道,然而自己越躲,她们就越来劲,如今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程珠玲闻言笑了笑,往水榭那边的亭子指了指道:“今日送花神,我们按照惯例都会有闺秀的才艺表演,吟诗作对、抚琴弄曲或是其他才艺,不知你可愿参加?”
“感谢程小姐好意,我为人粗鄙,才艺不精,便不败坏你们兴致了。”温令儿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这些人无非想看自己笑话罢了,她何必给自己找事做?
言罢,温令儿便转身离开,还不待她走几步,便听得霍珍若那丫头道:“令儿姐姐怎么谦虚了,在府里时你为了讨好哥哥可是什么都学了的,如今在这里装模做样倒也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