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温令儿夜间发了热,整个人怏怏地躺在榻上,小脸苍白,下巴又尖了几分,唯独那双清亮的眸子光芒未减,她听着纤云喋喋不休,只觉得一阵头大。
“云儿,我真的没事,不过是稍微发了热而已。”温令儿虽然出了趟门受了些许风寒发热,但因喝了莲露,所以早就好的差不多了,如今不过是面色看着有些惨白罢了。
纤云看着自家姑娘病殃殃的模样,嘴上却无比倔强,她又气又心疼,“您每次都如此说,最后受苦的永远是自己。”
“我自有分寸,再也没人能伤得到我。”温令儿看着纤云微红的眼眶,心里微暖,她知道纤云是为了自己着想。
纤云看着自家姑娘眉眼弯弯的模样,斟酌再三,到底是开口道:“姑娘,要不您就考虑一下那位林公子说的话也未尝不可?”
“云儿,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必拉外人下水。”温令儿突然有些后悔,她这几日被两个丫鬟逼着开口,最后还是将那日的事情告知了他们。
纤云看着自家姑娘脸色不太自然的模样,心里微微一动,走近她道:“姑娘,我但觉得这不失为一种好方法,左右如今您也到了适婚年龄。”
纤云听了那日之事,暗戳戳将霍祁年骂了一遍,心里却将那个叫做林绍学的男子记在脑海里,若自家姑娘能得那个男子相助,自然最好,若两人能日久生情,那就是好上加好!
温令儿只觉得太阳穴发涨,她如何得知纤云的小脑瓜里尽想着这些?她捂着自己的耳朵,摇头道:“你别说了,这不可能。”
“姑娘,如今您好不容易认识了一个外人,而且……而且还是一位人格正直的男子,可得把握好机会啊!”纤云如今满脑子都是温令儿嫁作他人妇,生了胖娃娃,生活美满幸福的景象。
温令儿看着纤云傻乎乎的模样,无奈叹了一口气,她如今可没有心思想着嫁人,她翻了一个身,懒懒道:“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而且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如何得知人家没有妻子?这种话以后莫再说了,我不想嫁人。”
纤云看着自家姑娘满不在乎的模样,心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她跺了跺脚,嘟囔道:“姑娘真是倔性子,您可别心里还念着他人才是!”
“你且安心,我说到做到,如今最为紧要的就是攒钱出府,兄长和姐姐如今下落不明,找不到他们,我如何有其他心思?”温令儿微微直起身,端着热茶喝了一口。
不待纤云开口,她便转移话题道:“弄巧去了何处?怎地不见她人影?”
“奴婢也不知她去了何处,这几日总觉得巧儿怪怪的,经常不见人影,也不知有什么好东西等着她。”纤云闻言,忍不住轻声嘟囔道。
纤云这番话,却是让温令儿心里猛然一跳,虽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若自己到时候真的被信任的人背后插刀,如何了得?
“不妨,也许是有自己的事。”她虽是如此说,可心底却多了一个心眼,巧儿跟着自己不过一年,原本同自己就不必纤云熟络,唯恐有他人离间,到时候里外接应,自己就成了他人的瓮中之鳖了。
温令儿话音刚落,一阵敲门声响起,继而便听得弄巧道:“姑娘,二夫人身边的萱草来了,说奉二夫人之命来看望您。”
“请她进来。”温令儿闻言暂且将心事敛下,随意披了一件半旧的青褂子起身,踢着绣花鞋上了软榻。
不一会儿,弄巧便带着萱草进了屋来,萱草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朝着温令儿行了一礼,继而道:“奴婢见过温姑娘,夫人念着您的身子,特地让奴婢送了药材过来,希望您早日康复,莫错失良机。”
温令儿看着萱草,发现她原本露出狰狞疤的额角特地扑了脂粉,她眉眼微动,软软笑道:“多谢夫人挂念,也辛苦你跑这一趟,坐着喝杯茶再走罢。”
也许是心有不忍,毕竟不过十几岁的孩子,瞧着瘦弱无比,而且小脸菜黄菜黄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
萱草将托盘放在桌上,心里犹豫不决,然而看着眼前少女温柔的模样,思虑良久,到底是点了点头。
“你今年多大了?”温令儿看着萱草唯唯诺诺的模样,同自己的两个丫鬟压根不同,心里极是疑惑。
“回姑娘,奴婢今年十三了。”萱草不明所以,但还是照着回答了,左右自己不过一个小丫鬟,没什么值得别人惦记的。
温令儿点了点头,捻了一枚果子送入口中,腌渍的果子带着些许酸味,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她喝了口茶,看着萱草道:“上回我同你提过的,你可还记得?”
她话音一落,萱草身子猛然一抖,继而起身道:“奴婢叨扰多时,先行告辞了,多谢姑娘好意,奴婢不过是卑贱之身,不值得您在意。”
言罢,萱草便躬身退了下去,温令儿看着萱草卑微的模样,不由摇了摇头,就算是自己有心,但若萱草无意,那也没有意义。
弄巧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姑娘眼底露出的心疼之意,心里一片苦涩,她扯着笑道:“姑娘为何对一个陌生的丫鬟如此上心?还真是让奴婢羡慕不已啊。”
温令儿闻言,抬眼看向弄巧,沉吟片刻,方才出声道:“不过是觉得可怜罢了,你羡慕她做什么,做好自己便可。”
纤云并未察觉到弄巧的异样,笑着接话道:“是啊是啊,巧儿你如今这般就很好,不必羡慕旁人去,若说羡慕,我还羡慕你生的好看呢。”
弄巧看着笑眯眯的纤云,同温令儿亲昵的模样,心里突然一梗,面容有些难看,她连忙将心底酸意压下,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温令儿看着弄巧离开的背景,眼底闪过一丝深意,只不过如今并不是在意这些事情的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
她看着桌上的托盘,找了一个借口将纤云支了出去,继而掀开覆在托盘上的布,眼前赫然出现一个长木盒子,开口处封了纸条。
温令儿将木盒打开,里头躺着一个信封,以及一支泛着柔和光芒的白玉珍珠响铃簪,瞧着不像是将军府的东西。
她飞快将信封打开,展开信纸一看,继而将盒子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轻轻扣动木盒底部暗扣,只听得“咔嗒”一声,底部木板松开,一个木册映入眼帘。
“果然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温令儿小心翼翼取出木册,细细看了一番,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眉眼盈满了笑意。
日子飞快,转眼就到了芒种,天气越发炎热,昨日下了小雨,今日晨间方停,庭院里的石榴花团间露珠滚滚,弥漫着一股子清爽之意。
阳历二月二,花朝迎花神,直到五月芒种芒种节气,百花零落,所以民间便会制作轿马、彩色丝绦等小玩意儿挂在枝头间,举行祭祀花神仪式,送花神归位,表达对花神感恩之意,盼来年花朝节再次相会,送花神仪式结束之后,便可开始游园会,尽情玩乐。
宰相府的花宴如期而至,温令儿早早便起了床,趁着纤云和弄巧还未进屋,她将前几日制成了三罐子羊奶香露和木册放入随身的饰袋里,今日万事俱备,就看东风了。
她刚收拾好,纤云和弄巧便进了屋,两人开始替温令儿梳妆打扮,对镜贴花黄,两个丫鬟兴致极高,今日可是大日子,整个京都的闺秀都会参加花宴,换言之就是比美相看大会。
自家姑娘只因为出身不好便被众人鄙夷,就算在出身上比不得,样貌上自然是要出众的,若被哪家公子看了去,也能够离开将军府这个狼窝,就算嫁不了豪门显贵,可当一般人家的正头娘子总是好的。
温令儿看着兴致勃勃的两人,自然是知道缘由,她不想打击她们的自信心,只好闭了嘴任由她们折腾了去。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温令儿方才收拾妥当,纤云看着自家姑娘眉眼娇娇的模样,美好地宛若一朵半绽的蔷薇花,香气馥郁,亭亭立于角落中,独得一片天地,自在自得。
温令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由一阵恍惚,好似像自己,却又并非自己,镜中人霞帔云发,仙容似雪,眸子脉脉,含着半波春光,顾盼流转间,含羞带怯,黛眉如弯月,双靥晕粉娇。
“我的好姑娘,您生的这番模样,可不知要勾去多少少年郎的心了。”纤云和弄巧对视一眼,忍不住拍手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