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声音稚嫩无比,即便带着戒备之意,然而精神头看着却不错,只是饿狠了,她敛了眼底冷意,笑眯眯道:“我是温令儿,你方才溜进我院子里头找吃的,谁知还未找到,就晕过去了。”
少女温柔美好,让男孩不由恍了神,他定定看着温令儿,鼻头有些发涩,自打母亲去世,已经许久没有人这般对他笑过了。
男孩正盯着温令儿,便只觉得有道阴冷的目光看着自己,他张望而去,便看到站在门口的霍祁年脸色阴沉,男孩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深意,继而便装作被吓到连忙转过身去。
温令儿微微一惊,这才记起来,霍祁年站在门口,她无奈叹了口气,淡淡道:“大公子赶紧回罢,我此处还有事要忙,不送您了。”
这是下了逐客令了,温令儿对待一个陌生男人对言笑晏晏,反而对他冷若冰霜,男人看着温令儿的背影,沉默半晌,最后低声道:“别多管闲事,二房水深。”
温令儿此时的耐性全然被他磨没了,霍祁年又当自己如三岁孩童一般看待,好像从始至终,他都没把自己当回事。
她吐了一口浊气,隔着被子拍了拍男孩的背,柔声道:“不怕,不怕,不过是不长眼的东西罢了。”
少女声音娇糯,便是拐着弯骂霍祁年,也好像夸人一般,她起身走到门口,看着男人犹如门神一般伫立在一旁,冲着他行了一礼,然后便用力将他推了出去,一把将门甩上。
霍祁年听着木门发出的声响,面色阴沉地几乎滴出水来,此时又传来温令儿冷冰冰的声音:“你以后别来了。”
温令儿说完这句话,透过门缝细细查看,男人转过身,站在院内,背影冷冷清清的,瞧着多了几分寂寥之意。
“温姐姐,你在做什么?”此时男孩听得关门的声音,知道霍祁年已经离开,一掀开被子就看到温令儿趴在门上。
温令儿闻言连忙转身,笑着应道:“我正在看巧儿什么时候送吃食来,你等会用一些便留在此处睡吧,明日我在将你送回去。”
“我不回去!”男孩听得温令儿这么说,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紧紧抓着一旁的床柱子,眼底又有了戒备之意。
他如何能回去?对他而言,那里就像地狱一般,先是母亲被害死,最后连护着自己的奶嬷嬷回了趟老家也了无音讯,若非自己装傻充楞,怕是也活不到现在。
“你可知我处境如何?在这个将军府举步维艰,就算是我想留你,也没资格,你是二房的孩子。”温令儿如今自身难保,今日又彻底同霍家兄妹撕破脸,以后在将军府,只会更难,如何分的出精力照顾一个孩子?
男孩看着温令儿叹了口气,想起方才装睡时看到的场景,他眼底多了几分复杂之意,低声道:“有时候你看到的,反而并非是真的。”
“你这小屁孩才几岁?怎么说的话如此成熟?”温令儿看着眼前男孩一脸沉重的模样,眉眼皆是稚气,偏偏要装作大人,她不由伸手捏了捏男孩的脸。
“我才不是小屁孩,我叫霍易昱,你也可以唤我阿笙。”男孩虽然语气当中极为别扭,却并未躲开温令儿的手,母亲也是这般握着自己的手,柔柔唤着自己阿笙的。
这个将军府里的人心凉透了,就连手也是冰冷的,可温令儿的手不一样,带着温热感,极为绵软,就好似母亲的手一般。
“阿笙?是花生的生么?虽然果实常见,可它却是默默努力,最后一鸣惊人,你小小年纪性格便如此坚韧,以后一定大有作为!”温令儿揉了揉霍易昱的脑袋,笑意更盛。
她虽然是第一次见霍易昱,但是不知为何,总觉得眼前孩子莫名熟悉,也许是想念兄姐了,让她忍不住寄情于人。
霍易昱看着温令儿眉眼弯弯,心底松了一口气,看来方才霍祁年那番话,还未真的让她彻底放弃自己,便还有补救的机会。
此时弄巧推开门走了进来,手中端着吃食,她看着温令儿和男孩说笑的模样,攥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姑娘,奴婢煮了鸡蛋粥和糖水,您也一起吃一些罢,如此特地备了您喜欢的酱菜呢。”
温令儿点了点头,正要开口,便发现男孩死死看着弄巧,仿佛痴了一般,她细细打量了半晌,忍不住笑道:“莫非我家巧儿美到连孩子都惦记的地步了?”
弄巧惹了一个大红脸,将矮几搬到榻上,一边摆膳一边应道:“也许是看到了奴婢端着吃食呢。”
主仆两人互相打趣,惹得霍易昱红着脸,屋内的阴霾终于消散,此时站在院外的一个高大的身影微动了动,继而便融入夜色之中。
第12章 谋划
窗外海棠树间,鸟儿婉转鸣叫,墙角的石榴花开了红红火火的一片,前几日落了雨,将花瓣打落满地,裹着泥土的香气,顺着晨间光晖落在秋楠院内。
温令儿起了一个大早,随意罩了一件粉白色绸子衣,稠密的黑发披在肩膀处,踢着绣花鞋坐在廊间,手中捧着那盆栀子花,小心翼翼将白色的纱布拆开。
随着少女一声惊呼,映入眼帘的那枝原本折了的栀子花完好无损生长着,而且栀子花的花瓣愈发洁白娇嫩,散发着更加浓郁的清香,惹得温令儿猛然打了一个喷嚏。
“姑娘,这晨间露重,您怎地穿得如此单薄就出来了?”纤云端着水盆走了过来,看着温令儿鼻尖微红,不由低声埋怨道。
“好云儿,这不重要,你且看看这盆栀子花,可有什么不同之处?”温令儿笑眯眯地拍了拍纤云的肩膀,一边进屋,一边将手中捧着的栀子花递到纤云眼前。
纤云闻言看去,并未发现有其他不同,只是瞧着这盆花的花枝貌似比其他栀子花还要粗大,而且香气也极为香甜。
“瞧着比其他的枝栀子花好看不少呢,姑娘您怎么突然对花草感兴趣了?”纤云压根没想起来这正是温令儿辣手摧花的那盆花,她只当自家姑娘被大公子伤了心,如今不过是转移注意力罢了。
“能赚钱的东西,自然是要用心对待。”温令儿将花盆搁在高几上,默默叹了口气,昨日和霍祁年不欢而散,她想从他手中取回那些东西,怕是极为困难。
然而要外出走动,少不得银子打点,若能借着这枚指环赚钱,倒是不失为一个好法子,毕竟这京都里的闺秀夫人,对新奇的玩意最感兴趣。
“姑娘您怎么说话没头没尾的,奴婢怎地听得一头雾水?对了,听闻二房有个婆子死了,休假回家的路上死的,府里人心惶惶,最近怕是不太平,这几日您出门可要万分小心。”纤云看着眉眼弯弯的温令儿,心里虽然疑惑,但并未多问,话头一转,将自己听到的闲话说给自家姑娘听。
还不待温令儿回答,便听得外头传来说话声,她正疑惑,此时弄巧满脸怒意提着食盒走了进来,看着她道:“主子,厨房那群人欺人太甚,就拿这些东西打发奴婢!”
温令儿闻言看去,弄巧打开食盒,将一盅白粥和几碟小菜取了出来,食盒中还撒了不少白粥,瞧着寒碜极了。
“看来是霍珍若使得手段了,不过还能吃,瞧着还是热气腾腾的呢。”温令儿无奈摇了摇头,昨日她让霍珍若没脸,按着她睚眦必报的性子,定然不会放过自己。
弄巧看着温令儿安慰自己,忍不住红了眼眶道:“二姑娘身边的碧环还趾高气扬,还阴阳怪气嘲讽您,奴婢气不过就同她争辩了几声,谁知她竟一把伸手推了奴婢,差点也将食盒摔在地上。”
“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左右不吃一顿也起死不了,你擦擦眼泪,去将阿笙叫来用膳,等会我们去一趟二房。”温令儿拍了拍弄巧的手,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这种事情以后只多不少,她只要还在将军府,处境只会更差。
“奴婢遵命,不过……他不是不愿意回去么?奴婢瞧着他是真的喜欢您。”弄巧飞快将眼角的泪拭去,疑惑道。
“今日去二房既是为了他,也不仅仅为了他。”温令儿脑海里浮现出阿笙的脸,忍不住叹了口气,且不说二房会不会放人,就算是真的放人,她也照顾不了他。
弄巧点了点头,提着食盒退了出去,纤云一边舀粥,一边问道:“姑娘,您方才说的话是何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