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喜欢林酌光。
但是他绝对不会和林酌光在一起。
他是一个已经一无所有的人。他没有妈妈那么天真,也没有那么偏执。他明白,如果不走捷径,他回不去高三时和林酌光能并肩而立的高度。他太清楚现实的运作机制,知道无论怎么努力,都徒劳无功。
而捷径是什么呢?
犯法,婚姻,违背自己三观。哪一种他都不想要。
所以他努力在现在的位置里找到了自己能够尚算合理生存下去的方法,他也接受了人生行到此处的事实。
让顾忱景痛苦的并不是阶级的跌落,而是他妈妈的不理解不接受,总是想要回去的偏执,和由此而不断发生的更把他们往下拉的种种可笑又可悲的病急乱投医。
下坡路是最快的,而且没有尽头。
所以顾忱景绝对不想把林酌光拉到这团乌黑的混沌中。
如果和他在一起,林酌光要面对的必然是一场地震。
他只希望林酌光在他与生俱来的好地方待着,不要因为顾忱景而被拽下云端。毕竟,林酌光是这么的……自恋,又中二。
林酌光拉起了顾忱景的左手,把他的双手包裹在自己的双手里:“小狮子,我一直很懵,对感情,对你,对自己,都很懵。我从来不知道我要什么,只知道我不要什么。现在,我知道,我要你。我还知道,我要去争取,争取你可以认可我,愿意承认喜欢我,愿意和我在一起。和被家里人倚靠的你比起来,我是太没有出息了一点……但是我不会让你停下来等我,我会跑着追上你。”
林酌光低下头,看到顾忱景已经咬到惨白的唇。他松开了手,退后一步:“我不给你压力。你可以不回应我。”
顾忱景依然垂着眼睛。
“但是我喜欢你,我收不回去。”林酌光毫不退让,“谁能控制自己要去喜欢一个人,或者不去喜欢一个人?小狮子,你不能因为我喜欢你就躲起来不理我,这对我不公平。如果你躲起来,我发誓,我一定会把你找出来。”
“如果……找不到呢?”顾忱景声音里掺杂着浓重的鼻音。
“怎么可能会找不到。”林酌光说,“可是如果真的找不到……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就像是现在,我知道你在哪,我可以找到你,但是我还是每分每秒都想见你,你不在我身边,你不回我消息,我就恍惚,心里空得难受,我没有经历过这个,不知道怎么形容,但是我很害怕这样,我受不了。如果你彻底不见了……我……”
顾忱景慢慢抬起头,看到林酌光眼里真真实实的软弱。
这样的林酌光,让他又心酸,又心疼。
一直以来,他和身边的人之间都有壁,他把自己封在里面挡住别人的暖。他不喜欢别人的暖。
唯一能透进暖来的,只有他妈妈和林酌光。
妈妈靠的是血缘,而林酌光,靠的是独一无二的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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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酌光走后,顾忱景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才恢复了情绪的稳定。
出了洗手间,他看了看已经近凌晨三点的时间,决定暂时先不睡觉。
林酌光离开之前,不依不饶地一定要顾忱景给一个具体回凌北的时间。
顾忱景回答他:“把我妈的事情处理好,最快……十天。或者半个月。”
林酌光皱眉:“这么久……我可以每天来宁市。”
“你不要来。”顾忱景坚持,“你也不要插手。”
“那处理好了呢?你会回凌北吗?”林酌光抬起手去拉顾忱景的手。
他这越来越自然的举动,被顾忱景后退一步的距离阻止了。
顾忱景抬起左手,看自己的手背,林酌光之前轻抚的力度仿佛还残留着。
他叹了口气,却又忍不住的嘴角微微上扬。饱满的甜暖和酸涩交织着裹住心,细细密密,解不开了。
林酌光喜欢他。
第一次在机场,林酌光这么说的时候,顾忱景心里有的是惶恐,是不确定。
林酌光一直以来都没有显露过任何会喜欢同性的可能,而且他太过于少年心性,又没有受过什么拒绝,一时心血来潮把不想和他太过于接近的朋友误会成“喜欢”,是说得通的。
从机场回来后,顾忱景一再警告自己,不要多想,不要妄想。
可是林酌光追来宁市,清清楚楚告诉他,他喜欢他。
就算此刻,顾忱景也不打算和林酌光有任何发展。这条路,对他是难,对林酌光是得不偿失。
可是林酌光喜欢他。
再理智,顾忱景也没法压抑住心里一再滋长的欢喜。
即使这欢喜,都浸在心酸里。
思绪纷纷扰扰,时间很快到了三点。顾忱景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微信提示音。
他点开手机,看到了潜意识里一直在等待的消息。
林酌光:【我到家了。】
仿佛已经习惯了得不到回复,在顾忱景打开林酌光的微信界面看这条消息时,顶端的“对方正在输入”也显示着。
新的消息连着跳出来。
林酌光:【做个好梦,梦见我。】
林酌光:【晚安。】
林酌光:【对了,宁市你住的那里,是什么朝向?】
顾忱景打开手机的指南针软件,截了张图,给林酌光发了过去。同时发过去的,还有一句【晚安,好梦。】
凌北市,林酌光在公寓卧室的全息星空投影里不可置信的盯着顾忱景发来的四个字,发出了喜悦的小声吼叫。
喜悦过后,是深深的惊吓:顾忱景发来的指南针截图上,明明白白显示着,正西。
桃花星是入了正宫,还是没入?
把少男心裹得患得患失的忧心,占据了林酌光入睡前所有意识。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顾忱景并没有在“最快”的十天时间里回到凌北市。
虽然很想去宁市见顾忱景一面,但顾忱景坚持不让林酌光去,林酌光也就不敢造次。
毕竟现在每天能在给顾忱景发早安、晚安的微信后得到顾忱景的回复,已经是林酌光很满意的情况了。
他实在不想打破这来之不易的进展。
在和郑以风初步谈妥了出资比例后,这天和林纪一确认了莫振川的时间,林酌光径直进了莫振川的办公室。
莫振川中午十二点半结束会议后才会回到办公室,林酌光在沙发上随意坐下,掏出手机拍了张自拍,发给了顾忱景。
顾忱景没有回复。
等了五分钟,林酌光又发过去一条消息:【等太上皇召见中。】
三分钟后,林酌光收到了回复:【别紧张。】
林酌光:【不紧张。但是很想你。】
顾忱景回他:【我很好。】
看着“我很好”三个字,林酌光止不住地扬起嘴角,心里也漾动喜悦的浪花。
董事长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莫振川走了进来。
听到声音,林酌光本能的抬头看过去,脸上因为顾忱景而滋生的过于灿烂的笑容还没收起来,这样一照面,让莫莫振川生生愣在了当场。
“爷爷,你放心,我不是对你笑。”笑意仍然没收住的林酌光对莫振川解释。
“不是就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在办公椅上坐定,莫振川说,“给你十分钟。”
和莫振川这样的人谈正经事其实很轻松。不需要做冗余的细化说明描述,甚至不需要特别说明其中重要性与意义,林酌光简略地说清楚石英石全产业链的布局规划、时间预测、投入预估、出产评估,郑以风合作的方式及占比,没超过十分钟。
莫振川不动声色:“说完了?”
“说完了。”林酌光看着莫振川,意态轻松,自信而笃定。
现在的林酌光,和以往在这里与莫振川对峙的任何一个林酌光都不同。
莫振川敏锐地感觉到了林酌光的改变——林酌光对他的态度仍然有着防备和抗拒,但林酌光眼神的重量变了。
有所期待,气场就会改变。
莫振川问:“你有钱?”
林酌光笑了:“我可以把我持有的股份全部转给你,转给你之后,这个项目也不以我个人名义投,仍然是莫氏的。”
“为什么不自己占股,要用莫氏的名义?”
“我只想最快速地做成这件事。”林酌光很坦诚,“个人的能量和莫氏的能量,差得太远了。”
莫振川冷笑:“你还是要靠莫氏?脸被打得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