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世子,你们裴家这出戏要演到什么时候?”
方夜是真的没想到,派人去查那天绑架他的人,竟然最终查到了裴家。
他更没想到,不仅是上一次,还有那次在城外官道上遇劫,差点被劫匪所杀也与裴家有关。
他不知道这事裴熙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但他清楚,
这一定是裴升的主谋。
裴家三世在朝为官,裴升更是皇亲国戚,获得越多,欲望越大,裴升日益狼子野心,如今能做出弑君谋逆之事,也并非不能理解。
谋逆弑君,这无论在哪个朝代,都是要株连九族的大罪。
但是,这是裴家,是裴熙的家族,是他无论如何不能动、也不可能动的人。
所以,他作为堂堂一个帝王,不仅要干社畜的活,还要去吃这么一个哑巴亏,主动把这件事瞒下来。
方夜觉得,这个帝王当的,还不如在现代当个总裁来得舒服。
最让他不满的是,裴熙作为裴升的儿子,不可能对这件事毫不知情,竟然还在他面前装没事人。
虽然救他是事实,但裴家害他也是事实!
“陛下,微臣不懂。”
方夜冷笑一声,屈膝伸手拽起男人的朝服领口,将跪在地上的裴熙拉到自己面前。
不足一尺的距离,方夜盯着裴熙的双目,凉凉笑道:“不懂可以,裴世子,你就给我去那西北蛮荒好好想清楚,直到懂了再回来!”
裴熙骤然捏紧了隐在衣袖下的手指,低垂的眉眼抬起,对上帝王的目光。
两人的呼吸交错,年轻的帝王火气大得厉害,可身上清淡的香气却格外清晰。
露出的脸庞近在眼前,干净而滑腻,双唇染着粉色,似乎格外诱人。
如果能用手指,一点点……
裴熙喉结一滚,又垂下眼,遮住眼底的神色。
“陛下,当真希望我去镇守边疆?”
“呵,裴世子,不止是镇守边疆,还要你去驱逐蛮夷,如果做不到这点,那你就别想再回来了。”
“是。”
“陛下,若微臣凯旋归来,陛下允诺的镇国大将军之位是真的吗?”
方夜瞥了他一眼,轻嘲道:“事还没做成,就想着邀功了?”
“不是。”裴熙否认。
让他在意的不是这个位置,而是镇国大将军一位背后那不为人所知的隐喻。
不知这人究竟清不清楚……裴熙想到那日客栈里的情形,眉梢弯起,不由得带上了些愉悦。
“你在打什么主意?”
方夜又向前倾身,几乎是贴着裴熙的耳朵开口:“朕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但朕要提醒你一句,世子成为镇国大将军的前提,是朕,必须坐在这个位置上。”
那轻薄的唇似乎擦到了他的耳稍,留下温暖的触感,又稍纵即逝,骤然远开。
裴熙脑海蓦然炸开,一瞬间似乎心脏的跳动就要脱离掌控,最后化为怅然若失的感觉。
方夜刚才踢翻了屏风和书桌,此刻已经坐在了床榻上侧对着他:
“裴世子可以滚了。”
察觉到帝王的视线并没有落在这边,裴熙顿时用近乎贪婪的目光注视着男人的身形背影。
眼中燃起的火焰几乎有如实质,想要将面前这人灼烧殆尽。
若是当时没有拒绝他就好了,可惜在走出去的那一刻才意识到内心的真实。
更棘手的是,这人似乎已经彻底恼了他,想要把他驱逐到千里之外的地方。
处理蛮荒,保守估计也要五年,他如何能接受这样漫长的分隔。
更何况帝王生性风流,过往的荒唐还是历历在目,虽然自从上次回京后再无这种风月事传出来,
可谁又能保证,这么长时间不会发生些什么。
他如何能忍受,那副模样的帝王被别人窥去……
裴熙抑制住内心的疯狂,慢慢起身,
“臣告退。”
作者有话要说:方夜:还记得你的远大理想吗?
裴熙:老婆最重要
这两章是备考期间抽空写的,正常更新还是要等12月~
☆、4-7
天空落下深色的帷幕,京城的夜晚依旧人声不减,灯火灼灼。
夜色交织中,裴府却笼罩在一层阴沉诡异的气氛下。
裴升盯着立在门口,挡住自己去路的后辈,脸上露出明显的不快,沉声道:“这么晚了不去休息,来这做什么?”
裴熙往前走了一步,顺手将房门关上,才回:“父亲,这话应是孩儿问你才对。深夜召集这么多死士,父亲是要去做什么?”
裴升冷嗤了一声,“做什么?当然是要先发制人,永绝后患,除掉那昏君。”
裴熙本就看出了他的意图,并没有过多惊讶,反而轻笑了一声,不轻不重地开口道:“所以,父亲是真的要坐实陛下口中谋反一罪?”
“施洵早已经把主意打到我们裴家头上,盯准了裴氏,现下竟还抓住了裴家的把柄,此时不反,等他羽翼渐丰,我们裴家恐怕在这京城再无立足之地。”
“那父亲有没有想过,你今日谋反,可能不仅换不来这帝王之位,还要赔上所有裴氏子孙的项上人头。”
裴升显然对裴升这番言语颇为不满,“你是说昏君早有防备?开什么玩笑,不过是一时兴起,搞些花花肠子而已,骨子里还是那个一无是处的窝囊废......”
说着说着,裴升也慢慢察觉了不对,不由皱起了眉头,沉默起来。
“既如此,父亲觉得那城外十万整兵待发的军兵,仅仅是个摆设吗?”
裴升一时无言,他今日在施洵那里受到的羞辱,是他在朝为官几十年都没有过的,这让他实在气愤难平,一时失了方寸,只想着把这口气尽快出了,却忽视了这么大的问题。
他斟酌了一刻,“据我所知,施洵身边近卫不多,且战力低下,我们出其不意,直奔皇城取他性命,施洵昏庸不堪,纵使暴毙而亡,百姓也只会俯首称快,我们再趁乱俘获人心,熙儿,你说这般,是否可行?”
裴升话落看向裴熙,才发现他脸色比刚刚暗沉了不少,想来是不赞同的。
他想着这一方法确实有些风险,又改口继续道:
“不如先顺着那昏君的意,你先假意附和出兵,拿到虎符把兵带离京城后,这边再出手?这样似乎更稳妥些。”
“熙儿,你意下如何?”
裴熙把手背到身后,眼中带着些寒凉的冷意,垂眸低声道:“父亲,你想听实话吗?”
“讲。”
“孩儿,并不赞成弑君之道。”
“为什么?”裴升陡然抬高了声音,他又想起白日里受那昏君的的屈辱,压着冷怒道:“施洵不堪为君本就已是天下共识,为父作这谋位者也并无不妥。”
“不对。为父可是记得,不久前你还在为父面前斥那昏君无能,道他不堪大用,对为父在朝堂所为也并无异议,怎么这时却态度大变?”
他犹疑着打量了裴熙一番,捋着下巴灰黑的短胡,神情慢慢露出了然:“这些日子在皇帝身边侍候得很舒服?”
裴熙愣了一下,脑海中闪出几个画面来,唇角不自觉想要勾起,却碍于他人在侧,略僵硬地维持住了平淡如水的表情。
裴升可是个人精,哪里会错过一丁点的异常,他对裴熙经常受召入内本就有所担忧,顾虑着自己儿子会不会被那声色犬马的人物拐带歪了,但他又觉得裴熙作为自己的子嗣,承接着裴家的教育,一向正秉嫉恶,不会轻易受了皇帝的荼毒。
但现下看裴熙这丢了魂似的反应,他哪里还不知道这人今日为何出现在这里。敢情是和那昏君生了情分!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裴熙默然半晌,缓缓开口:“陛下在政务上颇有灵性......”
“那又如何!”裴升厉色打断裴熙的话,“勿论他是否昏庸,如今他掌握了为父意图谋反的证据,为父若不先发制人,结局唯有一死。”
“......”裴熙直视着自己的父亲,“陛下今日已经放过父亲了。”
“不过是假恩假意,熙儿,你还是太天真了,经历的朝堂龃龉太少,皇帝今日所为,不过是想捏着我们的把柄,让我们替他做事而已。”
“等你真为他收复边疆,他又会把那些曾经想要谋反的罪名拿出来,再加上一个功高盖主的名号,名正言顺除掉裴家这个威胁。为父以为,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会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