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季亭,从刚刚说出那番话,到现在诱拐性的换敲门方式,一直都有种浓重的违和感。
门吱呀一声,开了。
里面站着的人看清门口是哪三个人后,蓦地捏紧门把手,试图把张开的门缝关回去。
方夜脚下动作更快一步,抵住门缝,高声说:“柏雷!”
身后高壮的少年迅速上前,撞上单薄的涂漆门,门板在巨大的冲击下猛地一晃,按在门上的那只修长的手也被震弹开来。
他往后一退,才避免了被门撞伤的下场。
他眼中神色难辨,张了张唇,轻吐出两个不带情绪的字眼:“季、亭?”
方夜靠着墙,一脚蹬在对面,示意柏雷架住这位命运之子的胳膊,轻蔑地开口:“好弟弟,跟我们走一趟吧。”
*
高二上学期的课程还不算太紧,晚自习上到九点就结束了,回到宿舍又出来,也还不到十点。
路灯下,不少补习的高三学生这才三三两两地回宿舍,右手边远处的教学楼,还有两三层灯火通明,闪烁着影影绰绰的人影。
方夜叼着棒棒糖,迈着八字步走在最前面。
身后,柏雷和许墨架着林庐,不紧不慢地跟着。
两个人一左一右抓着林庐的胳膊,在外人看来就是勾肩搭背游荡在校园里不学无术的少年,和谐自然,看不出异常。
林庐没见慌张,正大光明地看着走在正前面的少年的后脑勺,嘴角突然翘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平静的双眸也划过一抹异色,没让人瞧见。
他们已经绕着右林高中内的环形道转了两圈,季亭不说话,旁边两个也一言不发,四个人走着走着,路灯渐渐暗下来,过往的学生也越发稀少。
直到第三次走到操场边缘,方夜才停下脚步,转了个方向,往操场内走去。
林庐以为季亭终于找到了羞辱他的好去处,正想装模作样挣扎几下,眼神扫过前方,却打消了这个念头。
季亭这次,似乎不是对着他来的。
深沉的夜色下,穿着右林高中校服的男生蹲坐在篮球架下,脑袋埋在双膝上,身子微微抖动,啜泣声短促而清晰。
方夜不急不缓地走到三个人身后,用拳头抵住唇刻意地咳了声,两个男生听到他的指令,把放在林庐身上的手抽了回来。
方夜立刻上前一步,手臂和腿同时撞上站在空地上的高瘦少年。
林庐脚下一滑,在方夜的冲击下一个不稳往前扑了过去,对准的,正是蹲坐在地上的同校学生。
方夜在后面振臂高呼:“林庐,许墨,柏雷,我们上啊!”
话落,三个落在后面的男生也跟着他往前倾的姿势一同扑过来,拽住地上的男生,拳脚虚晃着落到男生身上。
林庐再聪明,一时也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情况,他被三个人挤着,挣扎不开,不知是谁在此时捏住他的手腕,带着他往那男生身上捶了一下。
“林庐!我们替你出气,你也使点劲呀!”
立刻又有另一道很近的声音附和,“就是,你可别想着光让我们出头,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电光石火间,林庐想到什么,正想从这被迫的围殴中撤出去,一道刺眼的灯光陡然砸到身上,他心中一沉,但那威严而愤怒的声音已然响起:
“你们几个!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方夜:我聪明绝顶!
☆、2-4
拿着手电筒的是个中年男人,灰色西装,一张国字脸,鬓发有些灰白,但精气神十足,气势庄严,遍布着冷怒的脸逆着光看去相当骇人。
这是让整个右林高中二年级学生闻风丧胆的年级主任,柏海。
一声狮吼过后,几个男生顿时定格在原地,齐刷刷地抬手遮住那极亮而刺眼的光线。
柏海大跨步上前掀开了季亭林庐几个,把蹲在地上的男生扶了起来,男生畏畏缩缩地抽噎着,皱巴巴的校服上脚印明晃晃地落在手电筒的光线下。
方夜一边盯着柏海的动作,一边将手放到身后,扯住林庐的衣服。
林庐表情宁静,斜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胆子够大啊!这还是在学校里,就敢欺负同学了?真当我看不见?”
柏海安抚了下旁边的男生,帮他拍打干净衣服上的污渍,举起手电筒依次照过几个男生的脸庞。
“季亭?又是你?”
方夜抬手遮了下眼,笑呵呵地开口:“柏老师,又见面了。”
柏海脸色冷得吓人,“许墨,柏雷!你们怎么就不听劝,非要跟着季亭不学好?”
许墨手垂在两边,垂着眼没反应,旁边的柏雷挠了下脖子,“爸爸,我们...”
他还没说几个字,柏海已经打断他,怒斥:“你叫我什么!”
柏雷尴尬地抓了下胳膊,别扭地说:“柏老师。”
柏海将手电筒照到最后一个男生身上,灯光在男生身上晃了几下,他才不确定的开口:“林庐?你怎么...也在这里?”
他更想问,你怎么和季亭混在一起。
作为学校的副校长兼年级主任,柏海自然认识季风的这两个儿子。
当初季风让学校对季亭和林庐多加关注,他看过两个男生的照片,也曾在路过两人所在的班级注意过。
但林庐除了第一个学期成绩比较突出外,后面便落到中等水平,也没招过乱子,平平庸庸,他也没有再怎么关注过。
只有季亭,从入学就让带这一届学生的老师头疼不已。
这种场合,十有八/九都能碰到季亭,柏海都已经见怪不怪,每次暴怒后罚过,过几天又重复上演,真的是束手无策。
但碰到林庐,却是出乎意料的。
林庐抿了下唇,正要开口,站在旁边的季亭飞快地在他腰窝处抓了一下,林庐腰间一痒,顿时把话吞了回去,欲言又止地看向季亭。
方夜抓了那一下,就把手撤了回去,抬了下脚单手揽住林庐的肩膀,意气十足地替林庐回答:“柏老师,林庐第一次教训人,没什么经验,您别见怪哈。”
柏海一张国字脸顿时被气得抽搐了两下,他将手电筒直接照到季亭的脸上,怒火滔天,“季亭,你给我闭嘴!”
方夜被照得眯起眼睛,侧着头看向林庐,“哥们,别怕,有罚一起受,兄弟替你担着。”
柏海听惯了季亭的胡言乱语大逆不道,激动平复得很快,他和缓地拍了下旁边男生的胳膊,“同学,你是哪个班的学生,给老师说说,季亭他们为什么要打你?”
男生缩着肩膀,畏惧地看了季亭几个一眼,又慌乱地转过头去,泪眼花花地说:“柏老师,是林庐,他今天想看看我的笔记,我没给他看,林庐他当时也没说什么,谁知道就怨上我了,晚上也是他约我到这里,学生哪里想得到...”
说着,他已经泣不成声,抹起眼泪来。
柏海握着他的肩膀,转头看向林庐,严厉地问:“林庐,他说的是事实吗?”
林庐深深地看着柏雷旁边这个男生,他在一班性格寡淡,没和几个同学有过来往,记的人脸也稀少模糊。
面前这个男生,他唯一有印象的,就是,和季亭走得很近。
方夜仰头,搂着季亭的肩膀,“柏老师,林庐他胆小,你这么严肃,他哪里敢说话?”
“对,就是这小子说的那样,他先不给林庐面子,我这个做哥哥的,就不能替他讨回公道?”
旁边,林庐没有反驳,低下头不再言语,一副默认的样子。
柏海见两人这副做派,也知道问不出其他什么,冷飕飕地说:“讨回公道不是不行,不过季亭,那你就陪着你弟弟,还有两个好兄弟,一起受罚吧。”
他帮男生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包,继续说:“我看你们就是太闲了,没事可做才到处惹事。你们四个今天给我滚回教室自习到十二点再回去,以后每天晚自习都多在教室里学一小时再回寝。还有,以后周六下午的大休,你们就到我办公室里,我看着你们学习!”
“......”
*
半夜十一点。
右林高中教学楼空荡荡黑沉沉,只有高二一班的教室灯光通明。
容纳三十多人的教室里,方夜坐在最中间的位置,身前的课桌上摆着一本英语课本和厚厚的空白笔记本,他叼着笔杆,拧着眉头盯着课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