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情没有像所有人认为的那样,除了最初那道封贵人的旨意,六宫再未掀起任何波澜。除了阿依因成了贵人,出席皇后的朝会,作贵人的装扮,用着贵人的分例,她照样侍奉着容妃,并未受宠于皇帝,亦未生子。福贵人,就和后宫里许多的常在贵人一样,默默无闻,所有人看来,她还是容妃的侍女。
阿依家和罕古丽家本是回子包衣,康熙朝时在回疆被俘,归入了上三旗,几代下来,她们俩确实已不算真正的回人,只是家里的生活起居还是回俗,并信奉真主。回人在京中原本地位不高,因为皇帝的特殊需要,十二岁便选入宫,宫中继续教授她们回语并藏语蒙语。自从十六岁成了容妃的侍女,两家里便已得到了照顾。就是彩云说的,容妃对她们“一直那么好”。之后,容妃更要她二人学习汉语。
如今,阿依已经二十二岁,她是自己愿意服侍皇帝,更是感恩容妃,愿意终身侍奉容妃,但容妃确实是为了自己和皇帝。当时爱莎听她说了,也觉意外,容妃道:你为什么会觉得奇怪?爱莎道:是不新奇,是不是你以前和……也是这样?说着便笑。容妃点点头,道:只是在宫里,侍女必要有名分。爱莎感叹道:法蒂玛,你真是没变过,和小时候一样。我是真没想到,皇帝竟能得到你的心。容妃只一笑,道:他对我也非常好,真的很好,我想着他,他想着我,我和他,是真主的旨意。
彩云生女回宫后知道了此事,她自然觉得容妃是为了阿依,阿依自己也这样认为。只是后来,每入曼荼罗密室时,皇帝却不要阿依在一旁伺候,只允许李玉和彩云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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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将贴出 尾声,后记,和最后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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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罗炭】紫禁城内炭炉中烧的木炭,是最优质的“红罗炭”,即白炭。这种炭由涿州、通州、蓟州、易州(河北保定境内)及顺天府所辖的宛平、大兴两县用硬实木材烧制,硬木实沉致密,生长一般四五十年,多达上百年,比如做家具的榉木,榆木等,用硬木作炭,是非常奢侈的,更高档的硬木包括花梨木和紫檀。白炭无烟,不易燃,难熄灭,焚烧持久,不爆裂,制作和贮存都十分讲究,一盆炭可以燃烧一个昼夜,即24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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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炭以后,运送到西安门外(今称此地为红罗厂)存贮,按尺寸锯截,盛入涂有红土的小圆荆筐,再送入宫内使用,所以名为“红罗炭”,就是说装炭的箩是红色,而炭是白色。红色,在古代象征高贵的地位,比如紫禁城的朱墙,比如我的小说用名“红篆”。红罗炭除皇帝以外,都限量使用,皇太后夏20斤,冬40斤,皇后夏10斤,冬20斤,皇贵妃余人按品级递减,到贵人只有冬5斤,贵人以下就不能使用了。其次便是用黑炭。夏天用炭不是取暖,而是煮饭烹茶烧水等(各宫小厨房用)。大家都知道,后宫妃嫔怀孕,她的炭火分例立刻就会提高。而皇帝喜欢谁,也会加多炭火的赏赐,这是当时宫廷生活的一个重要指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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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传,木炭在室内焚烧的一氧化碳中毒可能是幼年皇子女夭折的一个主因。成人不会总待在屋内,那些照看皇子女的乳母,如果觉得憋闷了,可以到室外透透气。而那些襁褓中的龙子龙孙,恐怕是没人敢在大冷天把他们抱到室外透风的,只能长时间处在一氧化碳的毒害之中,导至夭亡。古人缺乏我们今天的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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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饼】是清宫焚香专用的炭饼,一般用在提炉和天地大供,即熏香和祭祀。其等级还在红罗炭之上。香饼是以硬木炭,黄丹,芒硝,锭粉,针砂,枣泥和糯米浆配置而成的焚香用物。香饼用的硬木炭是硬木炭里的极品,叫做羊胫骨炭(细炭)。香饼绝不会爆裂,泛有银光,自宋代即为香中极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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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作者【孙光宪】,五代宋初词人。字孟文,号葆光子。陵州贵平(今四川仁寿东北)人。出身农家,少好学。唐时为陵州判官。天成初(公元926年前后)避地江陵,后事南平三世。累官检校秘书少监兼御史中丞。公元963年(乾德元年)归宋。入宋后,授黄州刺史。《花间集》称孙少监。性嗜经籍,聚书凡数千卷,校勘抄写,老而不辍。著有笔记《北梦琐言》。工词,《花间集》和《尊前集》录其词凡八十四首,风格与“花间”的浮艳、绮靡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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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原型】乾隆二十六年时,浙江巡抚是莊有恭,闽浙总督是杨廷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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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撥用行文底檔》的記載,高宗【福貴人】、寧常在與容妃一樣都是由外膳房南房提供羊肉菜餚。儘管在道光二年才正式禁止身為回子的上三旗包衣參選內務府選秀,但乾隆朝只在乾隆二十五年特旨引閲回子佐領裏十二歲或以上的女子,充作和貴人(即后来的容妃)位下的侍女。由此可見,身為回子的福貴人和寧常在很大機會是和貴人推舉為妃嬪。乾隆二十八年十月初三日,將容嬪位下的宮女封為福常在;十月二十五日又將容嬪位下的宮女封為寧常在。常在之上是贵人。
第301章 尾声一
魏湄被册为皇贵妃后的某日,刘嬷嬷问太后,容妃已进宫这么多年了,为何还能圣宠不衰。太后正对着佛龛里一对黑褐色的铜雕阿难、迦叶尊者,放了伽南佛珠,道:我早说过,皇帝不喜欢泯然众人。沉璧虽然入宫这么多年,没有泯然众人,没有变成鱼眼珠。刘嬷嬷“哦”了一声,又问:为什么?
太后站起来,盖上佛龛前白玉环链香瓶的兽顶链盖,然后走到榻边,看两幅摊开的立轴,都是依博尔献画的,实为四幅。一卷是桂花和水仙(石墨)对高瓶中盛开的牡丹(设色),竖题“富贵昌盛”四字;一卷是紫绶和红金鱼(设色)对倒垂的荷叶下一只昂头凫水的鸭子(水墨),竖题“流波盎然”四字。
再看那幅横轴《风尘三侠》。画面上,红拂身穿湖色衣衫,在屋内对镜梳妆,李靖灰衣蓝帽,在屋外刷洗大白马,虬髯客背着包袱路过,抬头看见窗下的红拂。边上题字曰:兰心夭娇含风云,莫歌行露嘲文君。
两幅画的落款都是“筠儿”。
太后边看边点头,说:这几幅一起给孙方。刘嬷嬷道:是,孙总管说,上回卖掉的画,共得了六百两银子,按您吩咐,三百两捐给慈济院,三百两给了白衣庵。太后坐在榻另一侧,拿起茶来,缓缓说道:筠儿这丫头,果有宜男之相,生的全是儿子,人又聪明,只是还嫩着呢。定是魏璎珞教她的,什么都顺着我,投我的喜好,其实是为了永琪。
刘嬷嬷一抿嘴,道:她是该让您欢喜,她一个孙子媳妇,不讨好老祖宗讨好谁?不为了五阿哥又为了谁?小格格生得明眸皓齿娃娃脸,喜欢笑,笑起来牙齿雪白,特别喜气!都是选秀选得好,您的重孙子孙女儿都那么漂亮!
太后嗯了一声,满面欢愉,说道:哲哲那个小胖脸呦,那小嘴儿啊,可真会说!不输给昭华昭愉两个!然后闭上眼睛拨佛珠。
刘嬷嬷上手给她捶肩膀,道:是,这姑侄几个差不多岁数,也是有意思。五福晋说是好多了,但应该是管不了事了,倒成全了胡格格。太后闭着眼睛道:胡家那个姑娘是个有福的,也是可惜在出身。
刘嬷嬷一抿嘴道:但得您看中,不比什么都强,荣亲王也明白您的意思。太后摇摇头,道:永琪这孩子内秀,心里有主意,只是性子好。这爷儿仨,都一个样。刘嬷嬷又道:荣王府的格格们是年纪小,奴才看容妃娘娘这些年就没什么变化,身子条儿又顺,奴才在宫里待了一辈子了,只见过一个这样的,看来这跳舞也是个好宗儿。不过,奴才说句不怕杀头的话,以前那流言说容妃娘娘和荣亲王,奴才也觉得,容妃娘娘和五阿哥确实不像母子,皇上不知为何作了这个安排,他倒也真能放心。
太后笑起来,睁开眼睛道:沉璧和永琪,都是纯正孩子。而且沉壁心高,皇帝心里明白,她也只是性子好。然后眼睛一瞥,又继续道:我看啊,她连皇帝也未必瞧在眼里吧,这才能制住皇帝呢。刘嬷嬷也笑,心想:这容妃娘娘果然和太后主子很像。
只听太后继续道:沉璧不仅看上去小,她的心也一直是一个少女的心,因她不理俗务,不理宫里这些个条条框框,我行我素。她和我是不一样的,她命比我好,因为皇帝不是先帝,也比先帝那时容易多了。再漂亮的,再聪明的,再不俗的人,若是理了俗务,也会变成俗人。皇帝那性子,自然是惯着沉壁。这傅恒啊,也是因为这,死心塌地地喜欢魏璎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