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了口气,沈琰决定好人做到底, 给这个女人最后一点体面, 她们以后可能不会再见面,最后一次就当她和自己做个和解。
原谅或许谈不上, 从前的沈琰经历的种种对她而言是陌生的,被欺辱、被横刀夺爱的人始终都不是她,所有的反击只不过是想让如今的自己不受伤害。
至于报仇,她该报谁的仇呢?如果是别人的仇,她又有什么立场替别人报仇呢?
沈琰纠结极了。
正当她有些迷茫得不知道该做什么时, 疗养院的护士推门进来,推着放置药物器皿的小车走到沈琰身边:“小姐...小姐?”
沈琰回过神看她:“啊?”
“这床的病人要输药了”说罢,护士取了支注射器,,麻利地将药瓶里的药水抽入针管,挤掉注射器里多余的空气后,她说,“请您让一下。”
话音刚落,护士低低地咳嗽了一阵。
沈琰退到一边,把手里冷掉的毛巾放在脸盆里。
这里环境已经脏成这样了,怎么来个打针的护士还咳嗽起来了?沈琰无语住了,总不能病人给病人看病吧?
这要是交叉感染算在谁的头上?
“你没事吧?”沈琰忍不住开口。
护士背对着她给沈思注射药物,声音沙沙的:“没事。”
“......”沈琰只好又问,“那...你给她注射的是什么药啊?”
护士:“镇定剂。”
沈琰心头一跳。
这娃不会真疯了吧?
打完针,护士给沈思盖好被子,收了东西准备出去。
沈琰叫住她:“哎你等等。”
护士停下来,又咳嗽了几声。
沈琰委婉地对她说:“我不是针对你,可是我们家花了钱把人送进来,你们好歹得整个像样的地方给她住吧,这么臭,人能好起来吗?”
护士低头不语。
“还有这个病人没有护工吗?都脏成这样了也没人给清理一下?”沈琰忍不住吐槽,“要不你给她擦擦...哎算了算了,还是我来吧。”
为难一个护士干嘛呢?她可能只是刚好倒霉催地过来给沈思打针,要忍受房间的恶臭已经很不容易了,还要听别人拐弯抹角的责怪。
算了算了,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沈琰任命地从脸盆里拿出毛巾绞干,屏住呼吸给沈思擦脸,顺便也擦了擦手。
毛巾肉眼可见地黑了一大块。
妈呀。
沈琰重新洗了一遍毛巾,余光看到那个护士还没出去。
难道是她刚刚说话语气太冲了吓到对方了?
护士没做错什么呀,想到这,沈琰有些不好意思地和护士道歉:“抱歉啊,我只是吐槽一下,没有指责你的意思。”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直认真地看着护士的脸,尽管对方低着头,也没有抬眼和她对视。
和别人讲话聊天的时候直视对方的眼睛是最真诚的表达方式,沈琰想。
护士似乎没想到沈琰会突然道歉,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后又低头盯着地板。
这...什么意思?
接不接受道歉好歹也说一声啊喂!
沈琰有点摸不着头脑,她见护士一直盯着地面不理她,感觉有些尴尬。
尴尬只持续了一两秒。
护士专注的模样引起了沈琰的好奇。
看啥呢这么认真?地上还开出花了不成?
她也跟着往地上看。
进来光被味道给熏晕了,沈琰这才发现脚下的地板和整个房间比起来干净许多。
地板是由一块一块地砖拼起来的,看起来很新,能在上面看见人的影子。
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管“吱呀”了一下,沈琰抬头往上看了一眼,莫名感觉有点不太舒服。
好好的大白天窗帘拉的这么严实,多晒晒太阳不好吗?还能节约电费呢!
沈琰的思绪一下子跑远了,她没注意到地上的地砖上,自己的影子旁边慢慢出现一个人影。
“沈小姐?”
“嗯?”沈琰下意识应了一声,很快察觉到不对,“你怎么知道我......”
她话还没说话,背后突然伸出一双手锁喉,紧接着她的脖子感到一阵刺痛。
沈琰反应很快,身体几乎同时做出反应,一只手大力地掰开锁喉的手,几乎把背后的人摔下床。
这是什么烂俗的剧情?
沈琰捂着脖子,简直要被气笑了。
半个身体在床外的沈思费劲地爬上床,喘了口气,看着沈琰的模样开始大笑。
她的脸瘦得脱了相,原本比列完美的五官放在如今的脸上让人觉得诡异。两颊的肉凹下去显得颧骨凸得明显,大大的眼眶好像装不下两个眼珠子,没有半分从前的样子。
笑得太用力,沈思开始喘不上气,她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抖地像个破碎的娃娃。
沈琰冷眼看着她:“你给我打了什么东西?”
沈思的手上攥着一支注射器,针管里还有残留的液体。
一瞬间沈琰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最糟糕就是被注射了致死的药物,再好一点就是毒品。
毒品不可能,沈琰很快否定了。
沈思上哪找的毒品?如果这东西这么容易就被她搞到手了,那这个世界离混乱也不远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大家一起毁灭吧。
要是死在这里,她相信沈之舟无论如何也会把沈思送进监狱,让她接受法律的制裁。
横竖也是要死的,沈琰恨恨地想,在她倒下前也会给沈思几巴掌当做临终关怀。
“真是贵人多忘事。”
背后的声音变了个调,沈琰听着觉得有些熟悉。
还站在小推车边上的“护士”慢慢摘掉口罩,很是得意地对她说:“是镇定剂啊,沈小姐。”
竟然是“失踪”许久的顾念清。
看到那张脸,沈琰恨不得给她颁一个奥斯卡金像奖。
大意了。
沈琰退一步,用手撑着桌子角,她有点头晕,但一直强迫自己不许闭眼。
“是不是想睡觉?”顾念清笑得让人讨厌,“睡一觉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人都没了,沈琰咬牙,又想到一种可能。
不会被她们卖了吧?!
“清清。”沈思缓过劲说,“针管里还有些药没打进去,她怎么还不晕?”
沈琰脑袋涨得厉害,眼前的东西开始模糊。
“放心,我特意多打了点药进去,你看你看,她站都站不稳了。”
沈琰强撑了半分钟,神经绷到极点终于泄洪,身体的力气一下子被抽空,她往旁边的床倒去。
脑中有根弦“啪”的断了。
她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
鼻尖总有股奇怪的消毒水的味道。
有风吹过脸,吹散了耳后的头发。
沈琰从巨大的混沌中惊醒,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真的,连腿上也套了绳子。
阳光很好,头顶的天空蓝得不太真实。
沈琰看到了一扇熟悉的门,旁边有几个废弃的铁通堆在一起,她眼尖地看到底下开着几朵花。
这一幕似曾相识。
就好像某天走在大街上,突然觉得正在做的事情好像以前也在哪里做过,于是带着这种微妙又不确定的心情,又继续重复这个动作。
金属管在地上被人拖着移动的声音很刺耳。
沈琰被阳光晃了眼睛,偏过头去看,只看到沈思拖着根钢管,有风吹过,大号的病服扬起,露出一截骨头凸起的脚踝。
哦莫,这架势看起来要打一架。
沈琰轻轻挣扎了一下,改变了结论。
看起来是被动挨打。
那边沈思好像走累了,她试着举起钢管,用了半天劲也没让钢管离开地面。
沈琰差点没控制住笑声。
虽然...情况有点不太对劲。
沈琰目测那根钢管比沈思的手臂还粗了一圈,她还妄想抡钢管打人。
玩呢?
“喂,你累不累啊?”沈琰喊道,“你还挺有本事。”
周围没别人了,顾念清也不知道上哪去了。
这八成是沈思和顾念清联手的杰作。
沈琰想起之前在疗养院,在那个房间里一念之差的心软,不后悔是不可能的。
当时就应该打死她!
沈琰叹了口气。
见沈琰醒了,沈思也不再执着于钢管了,她跑过来,有些神经质地盯着沈琰的脸。
沈琰任由她这么看着。
过了一会,只听见沈思问:“眼熟吧。”
没头没尾,甚至还是陈述的句式,可沈琰一下子就明白她在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