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只能是瑞王要求了。”宋朵朵用脚尖无意识的在地面来回的画线:“四人杀死瑞王后,担心那两位侍卫会寻过来,于是提前找到了他们,毁尸灭迹。”
“那这四人必是皇叔信任之人!”
所以瑞王才会毫无戒备的跟他们走在一起,一道去往梅林畔,并且这四人还知道瑞王行踪,所以才能找到那两个侍卫。
根据瑞王府的老人儿提及,瑞王当年似乎是去了清河郡办事,所以那两个侍卫的尸骨,极有可能埋葬在了去玩清河郡的路上!
萧淮北喃喃道:“如此说来,倒像是皇叔与四人约定好的。”
清河郡距离京城五十余里,瑞王不可能将两个侍卫扔在清河郡,自己骑马回京。
很有可能是在去往清河郡的路上,瑞王收到了某种信号,于是叮嘱两个侍卫留守,自己折返路径过来与四人秘密相会,偏偏那夜又下了小雨,于是几人合计去了梅林畔密谈相商。
萧淮北看着去往清河郡的那条路,十八年过去了,人和物都随着时间慢慢改变,那两个侍卫的尸体也随着时间推移变成了两具骸骨,若要翻找出他们的尸骨无疑于大海捞针。
可即便翻找出来又能如何?凶手可能会留下丁点证据吗?
萧淮北:“或许可以来个请君入瓮。”
宋朵朵默然片刻:“大人高见!宋某自愧不如!”
萧淮北冷哼一声:“又皮!”
宋朵朵笑笑,提起裙摆跟着他上了马车,马车掉回方向,这次的目的地是案发地——梅林畔。
第111章
梅林畔坐拥在梅林院的中心位置,花开之时,八方观赏,每个角度去看,客栈仿佛都立于花海边界,故而得名一个‘畔’字。
天字房共有四间,不用详细介绍便是指四个方位!
根据伙计所言,当年瑞王几人入的是天字一号,坐北朝南;而埋尸之地则是相反方向,更大程度减弱了埋尸被发现的可能。
梅林畔是钟家的老产业,据说,有年家乡闹饥荒,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钟家老祖宗变卖了所有家当,拖家带口的来京城寻找一线生机。路上,小儿子发了高热,病情严峻,老祖宗求神拜佛祷告,许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当晚,他梦见一位仙子踏梅而来,对小儿子一通施法,一觉醒来,小儿子的病神奇好了!
钟家人继续前行,不过几里距离就到了现在的梅林畔,那时也仅有寥寥几株梅树,老祖宗却宛若雷击,跪地叩首立下誓愿,他日生活安定富足后,就承包此地世代相传。
入京后,老祖宗先为梅花仙子供奉了神龛,不知是不是仙子庇护,钟家竟靠路边摊生意慢慢过上了安定富足的生活,老祖宗不忘还愿,马上盘下此地,并扩大栽种面积,才有了现在的梅林盛景。
同样的,这间客栈,在当时也是极具风格且壕阔,不过多年过去了,这里慢慢变的破旧不堪,尤其咯吱作响的楼板,俨然存在着安全隐患。
重新装修势在必行,然而让当前老板钟兴文下定决心扩建的主要原因,竟然也是源于一个梦:他也梦见了老祖宗当年所说的那位梅花仙子。
宋朵朵:“……”离谱且荒谬!
宋朵朵对此斥之以鼻孔,但转念一想,自己穿越这种事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故而耐心追问:“仙子嫌弃这个酒楼破旧?住着不舒心?”
钟兴文一本正经的点头:“是。”
宋朵朵皱了皱眉:“仙子还要扩张酒楼?”
钟兴文愈发郑重:“是!”
宋朵朵:“那为什么不延伸南侧?而延伸北侧啊?这也是仙子的意思?”
钟兴文:“与仙子无关!是我想在北侧安装一扇门,这样春夏之际南北通风,更加凉爽。”
于是,顺着北侧开挖,就挖到了瑞王的白骨。
宋朵朵默默了许久,听起来逻辑倒也说的通。于是看着钟家供奉的梅花仙子龛位犹豫再三,点了三炷香嘀咕道:“信女求仙子指路,早日找到谋害皇叔的凶手!”
说罢,三拜,插香,上楼。
入了天字一号的门,宋朵朵终于忍不住拉了拉萧淮北的手:“大人信他说的吗?”
萧淮北轻笑一声:“谈不上信与不信,就觉得这仙子对世俗的欲望太重了些。”
宋朵朵点点头,开始打量起雅间布局。
天字一号是梅林畔的金字招牌,冬日赏梅,夏日照暖,故而多年未曾变过格局。
不过瑞王遇害时是晚上,那日又阴天下绵绵细雨,赏景是不可能了。
宋朵朵看着八仙桌,并寻了主位坐下,想象当日情形。
店小二说,五人之中有一人是侍卫打扮,那便是入席四位。后开始相谈要事,不过所谈之事并不轻松,所以房内气氛肃然!酒菜备齐,相谈继续,后不知因何谈崩……
宋朵朵起身检查地板。
地板在多年摩擦下会磨光漆面,所有每隔几年,地面会重新刷漆打蜡,但刷漆可以掩盖小的摩痕,大的坑洼难以遮藏。
其实不用检查也能猜到,瑞王身份摆在这,纵使话题谈崩,几人也会顾及他的身份相让,所以最先掀桌子的人,大概率就是瑞王。
萧淮北似乎看出了她的目的,脚尖点着一处道:“在这!”
说罢,两人齐齐蹲下身来看着地面上的那一条凹痕,宋朵朵比照了一下长短,刚好是八仙桌一面的长度,其中左侧触地最深,在地面留下一三角凹痕。
“大人怎么想?”
盲猜不如真演练,萧淮北拉她站在一旁,自己行至主位位置,突然伸出右手猛地掀翻了八仙桌。
碰
八仙桌是很有质感的实木材质,猛地被掀翻发出了巨大的碰响,震的地面都为之一晃。
宋朵朵虽然心中防备,可也着实吓的一愣。
料想当时在场的其他人也是同她一般,待她回过神时,第一时间行至副主位一侧俯身跪地:“王爷息怒!”
萧淮北阔步上前,一把抓着她的衣领将她拎起。
宋朵朵下意识迎上他的目光,须臾片刻,萧淮北倏然松了手,眉头紧锁道:“不对,依照小皇叔的性格,他应该踹这人一脚。”
宋朵朵眨眨眼:“皇叔的脾气这么暴躁吗?”
萧淮北:“母亲是当朝太后;兄长是当朝陛下。尤其,父皇一直很宠爱小皇叔。”
宋朵朵愣了愣,也对,这么豪横的背景,要是在憋屈的活着,那太对不起自己了,搁她她也狂!
宋朵朵犹豫再三,慢慢蹲在地上,弱弱的说:“那大人轻点踹呗,我太瘦弱了,不抗踹。”
萧淮北:“……”
萧淮北扶她起身:“我大概已经知道那晚发生何事了。”
瑞王脾气谈不上暴戾,但也绝对不容人造次!
当晚,几人相谈不快,甚至碰触了瑞王底线,瑞王一怒之下掀了桌子,并对出言不逊之人暴力输出,其余几人求情未果,自然出手调解,却不想争执间,突然意外……
萧淮北:“小皇叔的头骨后部有裂痕。”
宋朵朵眼皮一跳:“桌子掀翻,菜洒一地,皇叔脚下不稳也是很有可能的。”
两人第一时间回头查看八仙桌桌角位置,其中一处桌角却有凹痕,萧淮北取出匕首削了一角,里面黑渍渍的,已经分不清是油渍还是血迹了。
毕竟这桌子用了十八年……
宋朵朵默默翻出了小本本笔书。
熟人作案、意外身死、就地掩埋,宋朵朵笔尖一顿,后刷刷又笔书了几字:银饰吊坠,并在后面慢慢画了一个‘?’。
凶手在掩埋尸体前,势必要将瑞王的随身之物都搜刮干净,如此做自然不是为了钱财,而是担心万一被人发现尸体后,通过物品确认他的身份。
那么怎会留下一个吊坠?这个吊坠最后为何又进了瑞王的腹中?
宋朵朵:“仵作根据腐蚀的银饰推断,是皇叔死前吞了吊坠,以确保他日自己尸身被发现时,能靠吊坠辨认身份!可如若皇叔是意外死亡?那么这吊坠……难道是凶手中有人心生愧疚,所以背着其他几人悄悄放入皇叔口中的?”
萧淮北默然许久,似乎除了这点外,也想不到更好的解释了。
此时,天儿已经慢慢黑了。
下弦半月悬挂半空,清凉的月光漫照大地,为梅林畔镀上了一层森冷的幽光。
两人漫步梅林,因心事重重,所以步子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