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样子，”温允双眼无神地呢喃，“如果让他知道——”
她不敢往下想，仿佛忽然清醒，手脚开始发凉，心底的恐慌瞬间打碎刚才的决然。
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回到自己的公寓。
回到卧室后，温允没有开灯。
无限的黑暗笼罩着房间，她一个人窝在床的角落里，搂紧自己。
过了很久，温允终于拿过手机，给梁医生发了条微信。
【梁医生，明天下午我去您那里一趟。】
——
温允再醒来已经是下午四点。
她从床上爬起来，草草收拾后驱车去到梁随的心理咨询室。
还是她熟悉的地点，这么多年，一点都没有变。
她进去的时候，梁随正在低头看文件，见她进来，将文件夹放在一边，咧唇微笑，“来了，你可让我好等啊，快坐。”
温允取下口罩，拉过椅子坐下。
梁随左盯右盯看了她好一会儿，熟络说道，“那么久没见，感觉你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漂亮啊。”
温允笑笑，捏了捏手指，有点紧张。
她的所有动作梁随都看在眼里，有点意外。
他站起身，给温允倒了一杯水，递到她面前，“呐，喝点水吧。”
温允接过，慢吞吞地喝了一口，“谢谢梁医生。”
“不用客气，”梁随随口答，没再过多寒暄，单刀直入地问道，“我怎么觉得你这么紧张啊，声音小得我都快听不清了。”
“还有你怎么穿了一身黑啊，之前不是建议你多穿暖色系的颜色有助于调节心情吗？”
闻言，温允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这都是她刚刚随手挑的衣服，都没注意到原来全是黑色。
“你是不是又遇到什么事了？”梁随有点担心她这样的状态，“你这样子太不让人放心了。”
“梁医生，”温允轻声喊，“我最近，确实有点事。”
她现在这状态和初见她时的抵触和冷漠并不相似，看起来症状也轻很多，但梁随就是觉得，现在的温允，才是最挣扎的。
意识到这事严重性，梁随身子坐正，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你别紧张，跟我说，我会尽力帮你。”
温允又捏了捏治疗，小心地看了梁随一眼，慢吞吞说，“我和你说过我喜欢的人，我现在又遇见他了，对吧？”
“对啊，”梁随点头，顺口问道，“你们现在怎么样，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是我的问题。”温允低着头，紧紧地攥着手掌，“很大的问题。”
能让她说出“很大的问题”这样的字眼，更加能够引起梁随重视。
他哪儿见过这么惊慌的温允。
“可以分享吗？”梁随尽量将自己的声音放轻，唯恐自己吓到她，“你说出来我才能知道怎么去帮你。”
“梁医生…”温允仍然低着头，声音听不出情绪，“我，我很喜欢他，他是我最喜欢的人，我很想和他在一起。”
“那就在一起啊，”梁随听完放心了点，以为只是感情上的事，捏了一把汗，“你这么优秀，没人能拒绝得了你吧，他肯定也会喜欢你。”
“我不知道，”温允摇头，“我也不知道。”
“那你就问他，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吗，只有勇敢，你们俩才会有进一步的可能。”梁随小心劝慰，“你不能再让他从你身边溜走一次吧？”
“我不想，可是——”
温允忽然抬头，一双小鹿眼本就招人心疼，这会儿红红的还满是眼泪，看的人更加难受。“可是你说，如果我靠近他，最后却会伤害他，怎么办？”
“？”梁随把纸巾推给她，眸带不解，“你怎么会伤害他？你这么优秀的女孩喜欢他，他估计高兴都来不及。”
“因为我根本不是这样，”温允呢喃着摇头，“我根本不是你们看到的这样。”
“我对他，如果从未得到也就算了。可如果我和他在一起，我会自私、会贪婪、会想无时无刻待在他身边。你根本无法想象，我对他的占有欲——会有多强烈。”
梁随确实无法想象，因为他根本没有心理准备。
他没想到，有一天，他能看到温允这么失控的样子。
她像是一只一直跟内心的牢笼抗争的困兽，苦苦挣扎。
而现在，她心底最阴暗的一面正在试图挣脱出来。
梁随张张唇，他自觉这会儿一定要说些什么，可开了口，却又说不出一个字。
归根到底，他还是不知道温允内心深处的心结是什么。
很早之前，他就想问问温允，到底为什么会对一个人产生这么深的感情。
明明在青葱的少女时光里，那个人从来没有记住过她。
可她还是这么依赖他。
直到今天的此时此刻，梁随意识到，温允对那个人的感情可能已经发展的十分病态。
可他知道这个问题，温允不会想回答。
良久，梁随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为了不让这个花一样美丽的姑娘枯竭，他想“助纣为虐”。
“温允，”梁随轻声喊，提前在心里组织好的语言试图自然地说出来，“这些都不算什么的，你可能不知道——”
他笑笑，意有所指，“男人呐，就喜欢女孩子黏着自己。”
闻言，温允抬头。
一眼望到梁随深邃温润的眼眸里。
她感受到，她心里那颗一直压抑着的种子，发芽了。
第28章 “在姐姐后面跟着的，是……
温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怀揣着怎么样的心情离开的梁随那里。
她只知道, 她像是陷进了梁随编织的美梦里，无法自拔。
一路驱车回到小区, 温允整个人还有点懵。
她看看手机时间，发现已经晚上八点半。
中午没吃饭，浑浑噩噩这么久终于感受到了来自胃的抗议。
温允只好认命地把车子停到小区附近超市的停车位，看看买些什么速食食品。
这个时间停车区没什么人、但超市里的人还是挺多的。
温允提着购物篮漫无目的地闲逛，看见什么顺眼的就往篮子里扔。
拿了一些散装的糖果往称重区算价格的时候，旁边有一个看起来也就五六岁的小姑娘也恰巧来称东西。
温允让她先来，小姑娘俏生生得很可爱, 看她拎了一大堆东西，脆生生地问，“姐姐，这么多东西你自己拿多沉啊。”
温允看着她笑笑, 揉了揉她的头, “因为姐姐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小姑娘也笑了起来, 一双杏眼弯的像月亮, 她一副我都知道的神情，扒拉着温允的衣服, 让她低下身子。
温允不明就里，稍稍俯身，“怎么了？”
“姐姐，”小姑娘趴在她耳边, 声音小小地问, “你是不是跟你男朋友吵架了啊？”
“什么？”温允哭笑不得, 暗叹现在的孩子确实越来越早熟，“小妹妹你怎么这么说？”
“姐姐你不用装傻，我虽然小但我什么都懂, ”小姑娘挺直了胸脯，悄悄往温允身后看了一眼。
“我们刚才其实遇到过好几次呢，那个一直在姐姐后面跟着的，是你男朋友吧？我爸爸和妈妈吵架的时候，爸爸就总是跟在妈妈后面，也不敢跟她说话。我一猜你俩就是吵架了，你瞧，那个叔叔现在还盯着你呢。”
小姑娘嘻嘻哈哈人小鬼大，声音低低的，像是在炫耀自己的聪明。
温允看着小姑娘天真无邪的笑脸。
背后却在发凉。
她站直身子，对仰着脸一心求表扬的小姑娘笑了笑，轻声说，“你真聪明，谢谢你啊，快回去吧，爸爸妈妈别等急了。”
“啊对哦，”小姑娘拿过自己的东西，笑嘻嘻的，“再不回去我妈又要说我了，姐姐再见。”
温允看着小姑娘跑到不远处一对年轻夫妻身边，把自己称好的东西放到购物篮里，转身去到了超市里一般最冷清的家电区。
这里除了两名超市导购外，再没别人。
温允一过去，就有导购热情地迎了上来，“您好，请问需要什么啊？”
温允：“我家里冰箱用好几年了，想换一个性价比高点的。”
导购：“好的，这边请。”
她才跟着走了两步，就听到另一位导购的声音响起，“您好，请问您想看看什么？”
闻言，温允脚步放缓，支起耳朵去听。
紧接着，一道低哑的中年男子声音传来，“不用了，我就随便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