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时,两人更像彼此生活的不速之客。
她没有走进电梯,就呆在那里,与他四目相对,直至电梯门缓缓闭上。
那些被岁月掩盖的场景突然一幕幕浮现在了眼前,匆忙的人群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们是高中的同桌,嬉笑打闹,渐渐开始靠近。
那时候的他们,于细水长流之中,热烈地、炽热地、无畏地说出喜欢。
他们约好考同一所大学,也做到了。本应一切崭新的大学生活,因彼此的陪伴,倒也没有初来的不适感。
他们伴随着彼此走过美好的青春年华,也都觉得这段感情定会开花结果。
只是,那时他们太年轻了。
毕业不到一年,他们便分手了。
六年的感情,原来放弃时,也只是平淡的,无半点过往戾气。
熬过了最初的伤心与不适,她渐渐投入到忙碌的生活之中。
生活已经很累了,没有什么力气再干其他。
三年过去了,她其实很少会想到他了。所以这样突兀地出现,着实令人惊讶。
平静的心仿佛又开始热烈、炽热、无畏。
随着下一班电梯到来的,还有他的消息,约她吃饭的消息。
她爽快地答应了,没有当年的青春热血,针锋相对,没有感情牵绊后,彼此就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
餐厅在公司附近,她准时赴约。彼此落座,第一次分手后正式见面,不知不觉,时光荏苒。
那个青涩的,横冲直撞的男孩子,如今,竟也沉淀出一股宠辱不惊的气质来。
二人客气又疏离地吃着饭,小心地找着话题来聊,只要一停下,整个氛围都变得尴尬。
“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
回过神,她听见他玩笑般地提及。
她看着他下意识地搅着碗里的东西,终于生出了熟悉的感觉。
她想起十六岁那年,他低着头搅着碗中的饭,用玩笑的语气问他们要不在一起算了。
那天的阳光如今天这般绚烂。
却,恍若隔世。
影
那其实并非偶遇。
那么大的城市,人来人往,相逢,太难了。
所以他们三年未曾见面。
脱掉幼稚的外壳,回首过去的时光,他们相遇,错过,如同一场梦境,醒转之后,方觉分开得仓促又无理。
所以他打听到她公司的地址,在地下停车场上来时,紧紧盯着电梯按钮,想着等人进来后,立马按下去。
已是如此急切。
他没想到第一个在电梯口出现的就是她,短暂的对视后,他的手下意识地按下按钮,那一眼,他将一生都记得。
没错,他想回去,他想挽留,他想在一往无前之际,回头看她。
拉她的手,吻她的唇,看她的笑。
他们一起走过那么长的美好时光,怎么就分开了呢。
或许是毕业即失业带来的巨大压力?
或许是在一起太久他开始渐渐懈怠?
又或许是他们在柴米油盐中多了抱怨,少了理解。
总之,如同当初顺理成章在一起一般,他们顺其自然地分开了。
他讨厌这样的顺其自然。
所以他问她,什么时候结婚。
其实他知道她没有男朋友。
可没想到,她却笑着说到时候会给他发请帖。
她一定是看出了他的错愕,所以找了个更轻松的话题来聊。
吃过饭,他送她回去。到公司门口时,她让他先走。
他往前走了几步,脑中思绪万千。
他下意识地想回头再看一眼。
“看前面。”
她那样说了一句。
他待转的头下意识地停止了。
“看,前面的风景很美吧!”
他一下子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啊,很美。”
千千岁
光
她是这大锦朝的皇后。
贤良淑德,进退有度,不恶不妒,赏罚分明,不乏手段。
与那些各怀心思的嫔妃不同,她做的一切,出发点都是大锦朝与皇帝。
皇后娘娘一行一止代表着大锦朝,为后十载,言行举止,从不落人口舌。宫中嫔妃如那枝头桃花,短暂盛放后便归于沉寂,只她依旧屹立不倒,且让人挑不出一点差错。
当今皇帝少年时为外姓王,并非那时皇室正统。
但当初天子昏庸,民不聊生,这位外姓王也履遭迫害。终于一日,这位王爷顺应民意,反了。
他短短三年筹谋便将皇位夺下,建立新朝。曾经的皇族,被斩杀殆尽,无一幸存。
如今的皇后,在那时还是王妃,同样是为经过不让须眉的女子,长于深闺之中,心中谋略却不输男儿。
做王妃时,她能主中贯,安家宅,让王爷不因内宅之事困住手脚。
王爷举兵之时,她能坐镇军中,伴其左右,使军人冲锋无后顾之忧。
后来封为皇后,她统率六宫,母仪天下,不落丝毫话柄于他人。
她的事迹,于街头巷尾中流传,当世女子纷纷效仿。
皇帝尊敬,臣子敬佩,嫔妃忌惮,这位皇后做的,不可谓不成功。
虽皇后风头无二,但皇后的母族,在其为后一年,便上交兵权,归隐山林,斩断外戚专政之嫌。
主将虽走,当年跟随的将领不在少数,是以皇后虽母族不显,亦有强大的支撑。
皇后之子十三岁,天资聪颖,天子亲自培养,为太子之尊,有治国之才。
其余嫔妃亦有子嗣,只是珠玉在前,掩其光华,倒略显平庸。
帝后于乱世之中创盛世,史书记载,满是赞誉。
这位皇后于史书中所占篇幅,亦不少于皇帝,方知其贡献。
千秋节之际,他们于高位之上,真正地,俯视这世间。
影
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样的日子,数十载便够了,谁会将自己囚于樊笼之中千年之久。
她生于武学世家,从小与爹爹学习兵法,许多叔叔伯伯都夸她天资聪颖,若为男儿,当时一代名将。
可惜她为女儿身,周遭玩耍之际,用不着那些。
时京都女子以柔弱为美,她却不同,到处疯着玩儿,恨不得将天捅个窟窿。
那位秦南王,于初见之时,便夸她娇俏天真,与旁人不同。
温润和煦的男子,令她一见倾了心。
二人相互有意,及笄一年后,她便进了王府,做了秦南王妃。
进府之前,她问他可有妾侍。他说没有,她也就相信了。
并非她痴傻,而是一段感情之中,她想纯粹一些,不愿多生事端。
只是,进府第二日,便有外室欲给她下马威。
她三言两语打发了那个人,但新婚之喜,到底是变了点味道。
他娶她,除了有一丝另眼相待,何尝不是看中她的家世与能力。
抛去心中那点不甘,他着实为一个好丈夫。所以她愿倾尽全力管理内宅,以保他在外行事无忧。
后来,他反了。
再后来,他称帝。
那时候的他,才是真正地,变了。
他变得像一个真正的帝王,杀伐果断,阴谋算计,无一不精。
这本不是一件坏事。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将手伸向她的爹爹。
从那之后,帝后之间,只余较量。
彼此旗鼓相当,一边相互试探,一边演绎着帝后情深的戏码,。
三十五岁那年,她看着自己发顶隐隐有银丝闪过,那满心的倦怠,亦席卷而来。
她仔细培养太子,使少年心中,少一分阴谋算计,多一些郎然。
为君者应当如何,自古没有固定的标准。但于她而言,她的丈夫,当今陛下,或许起初还算一代明君,近些年,却开始多疑,猜忌,已无当初创盛世之心。
那高位大抵会让人变化至此。
她只能尽力,让她的儿子,不走他父皇的老路。
无常
光
城东十里处,有一胭脂铺子。
明面上虽为胭脂铺子,背后,却做着皮相交换的生意。
今日婉清要去的,便是这家店。
这家店少有人知其内幕,而她,也是无意间听人谈起。
三年前,她将自己的皮相挂在店中出售。
而今日,老板娘拢月派人告知她,已有符合要求的人欲与她交换这身皮囊。
婉清生于烟花之地,因容貌美丽,招揽了不少恩客。
只是这美丽的容颜,却并未给她带来一丝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