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将镜子收回,问,“看到了结局,你还想求得这份缘吗?”
她将泪一把抹干,语气温柔又笃定,“当然,虽然结局并不好。但是,我想那个她日后回想起这段时光,仍是幸福的吧。那样的爱过,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仙人叹了一口气,镜子又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形成一个通道。
她扬起最大的笑容,走了进去。
那被紧紧抱着的书,在被人撞了一下之后,散落一地。
她转身走过去,帮忙捡起,然后抬头看他。
年轻的脸未经风霜,与多年后的他,像又不像。
她对着他扬起笑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她知道,再过一会儿,她将只记得眼前这张脸了。
这张她几次擦肩而过,却未曾在他眼中逗留的脸。
那些渴求的过往,在这一刻,将不再苦涩。
镜中的场景慢慢从记忆中淡去,只余一句感慨。
“还好,这次没有错过。”
从今以后,他们只余,单纯的幸福。
一面面镜子在仙人面前展开,仔细看去,那镜中,亦是一面面镜子,环环相扣,谱写着明明不同,最后却殊途同归的故事。
尘世之缘皆是虚妄,那镜中的一次次深情,在仙人眼中,只是惺忪平常。
但是这个镜面,他倒难得产生了些兴趣。
那场一人求之,一人弃之,却皆是深情之举的故事,在一面面镜中,会谱写出不一样的结局吗?
他开始有些期待了。
一幕幕故事上演,至终局时,仙人手中的茶,还剩半盏,冒着热气。
虽是终局,其实更像是开始啊。
仙人将茶一饮而尽,满是唏嘘。
怪人
光
小时候,她最讨厌听到的就是疯子、怪人这样的词。
即使并不了解这些词的真正含义,但也明白这是骂人的话。
后来在街上,有人指着一个行为怪异,见人就发出嘿嘿笑声的人说,“看,那是个疯子。”
她懂了疯子的含义。
小学里有个与众不同的小孩儿,有同学说他是个智障儿童,所以行为怪异,是个怪人。
她懂了怪人的含义。
渐渐长大,她已不会在背后讨论他人的是非。但心中,或多或少,会对周围的人贴上这样的标签。
小时候她以为这是骂人的词,到了一定的年龄,有时也用这些词来调笑,但也绝对称不上是褒奖。
后来上高中、大学、参加工作,她仍旧习惯地为他人贴上怪人、疯子的标签。
长大后口中的怪人,往往是那些,特别的人。
相处久了才发现,当一个怪人,当真是不容易。
他们屏蔽了更多来自他人或是定义或是教训的话语,不愿被教条束缚,不在意他人的有色眼镜,朋友或许不多,但总会让人联想到自由这个词。
没错,自由。
正因为如此,他们往往不会屈服于命运的打压,用更多的精力关注自身。
这一点,与她完全不同。
太过在意别人的眼光,总想着当一个听话的小孩,其实最后得到的,远不及付出的。
后来她学会了拒绝,但先前刻板印象太深,所以并非那般容易。
但无论如何,终归是有进步的。
如今的她,依旧称不上一个怪人,在这烟火红尘中,她毫不例外地活成了大多数。
已经足够。
她渐渐开始欣赏那些“怪人”,开始爱上“特立独行”,开始重新定义“疯狂”,开始变得独特,成为一个特别的,普通人。
她愈渐温柔,眼睛里开始出现星星。即使没能拥有“疯子”、“怪人”之美誉,却也不再软弱。
影
他从小就被人称为怪人,特立独行,听不进去他人的话。生活在一个死气沉沉的房子,做着里面唯一的活物。
但他觉得其他人才是怪人。
遇到不喜欢的避开就是了,不想做的事放弃便好了,不愿意笑面无表情就行了。
他们勉为其难时的笑脸,其实比哭还要难看。
所以每次遇到这样的场景,他都撇开眼,不想再看。
其实他很少见到这样的场景,因为更多时候,他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长大后,他遇见一些包容性很强的人,即使他特别,或许正因为他足够特别,他拥有了一群很好的伙伴。
也还是有不理解,也会有谩骂,似乎这都是不可避免的。
他学会人情世故,却努力固守着初心,他不愿将最初的那个自己,丢弃在时光深处。
他也遇见一个特别的人,那个人的眼中,有星星,也有他。
她爱笑,也爱哭,她很坚强,又很脆弱。
她很温柔,但却强大,她将许多美好带给了他,却回过头来对他说谢谢。
她给他取了许多外号,生气的时候叫一种,开心的时候叫一种,深情的时候也不一样。
她脑海中有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被包裹在厚厚的躯壳下,却抑制不住光芒的散发。
真是奇怪,明明也是个怪人,却在那么多人眼中,她只是个乖巧的普通女孩儿。
她有时候会说他是个奇怪的人类,他不服,反驳,“你才是。”
她吐槽他的家没有人气,他无语她能将房间弄得乱七八糟。
两个完全是两个世界的怪人,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和谐地相处着。
她也有不自信的时候,问他为何会喜欢她这样一个普普通通,毫无亮点的人。
他很奇怪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她明明是个很特别的人。
在他夸她眼中一直有光时,她说,“我眼中的星星,是反射你眼中的光啊。”
这样的人,才不是一个普通人。
即使在亿万银河中,她也是独特的一颗星子。
他为能拥有这样的星星,倍感荣幸。
复制人生
光
她与父亲去画廊,站在父亲最喜欢的那件完美作品面前,面无表情。
她转了头,角落处有一件作品,她一眼便爱上了。
于她而言,那才称得上是艺术品。
她是一个机器人。
是哪一年被制作出来的,她已经忘了。
制造她的人是个科学疯子,在四十岁那年痛失爱女后,仿造当时最尖端的科技,制作了她。
从此,他成了她的父亲。
她是仿制的,她的人生,也是复制的。
她顺应着父亲设定好的程序,重复着那位逝去女子的人生。
那厚厚的日记本,变成了她的既定程序。
她今年十八岁了。
再过一年,就是那个女孩子去世的年纪。
那个女孩子的人生真是精彩啊,她系统里储存的偶像剧,都不足囊括那样的美丽。
那个女孩子偏爱理科,所以即使她拥有强大的知识储备,也只能把文综考得一塌糊涂。
那个女孩子是高考理科的省状元,她也必须费劲心机,成为同样的状元。
那个女孩子在高考结束后去报了架子鼓,她也只能用不灵活的双手拿起鼓槌。
那个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啊……
大抵是天妒英才,所以那朵花在开得最盛最美的时刻,突然凋零。
所以才徒留伤悲与遗憾。
可机器人是没有怜悯情绪的,她没有自己的感情,尽管外表与常人无异,但她胸腔内跳动的,并不是心,而是发动机。
她笑是因为需要笑,她不哭,是因为那个女孩子从没有在人前哭。
明年,她大抵会被重置。她重复着那个女孩的人生,所以连死亡,也需要重复。
可那个女孩子逝去时,是美丽而又绚烂的。
而她,早已锈迹斑斑,从开始到现在,十八年的光阴中,从未长出一朵花苞。
今天是那个女孩子的生日,也是她的生日。
那个时候父亲没有回家,所以今天,他也不会回来。
她吹灭蜡烛,在一片黑暗中呆立良久,才拿着刀切蛋糕。
用手沾了一点,放进嘴里。
蛋糕,是甜的。
她想要,吃这个蛋糕。
影
她独自去蛋糕店,看着琳琅满目的蛋糕,渴望地看了几眼,方垂下眸子,点了一个榴莲蛋糕。
其实她很讨厌榴莲的味道,可在父亲面前,她只能忍着想吐的冲动吞下去。
她每年都只会买榴莲蛋糕,只有这样,父亲才不会大发雷霆。
可今天,她遇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