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罗见她不肯,什么也没说,只是越过她兀自往前走,走到七玄君面前忽然身子一歪,双手抚地,头在地上狠狠磕了一下道:“七玄君!求您为我封住灵脉!求求您!再晚我怕来不及了!”
七玄看得十分不忍,袖子在她脸上挥了一下,很快她脸上的血渍不翼而飞,这样他的目光终于有地方可放了,想了一想努力平定心绪道:“扶罗,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现在封住灵脉夷衡可以做,你却做不得,因为他做了或许不会死,可你做了却必死无疑!你不是说过要等他回来?你真的甘心这样白白送死与他再见无期吗?”
扶罗的眼泪不住地往下掉,哭得摇摇欲坠,心道:我怎么可能甘心?我怎么会想再见无期?我爱他爱得不知道该这么办是好?我不知道该这么办,不知道怎么办……
七玄闭上眼睛忍耐着,不给自己机会让内心动摇,擎央深深地吸了口气,目睹此情此景,别说七玄了,就连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完全被这个柔弱的红衣姑娘震撼到了,于是一反之前的态度,语气尽显怜惜道:“刺心咒的确可怕,因为中咒者无药可救,无法可解,乃至于人人避之不及,万万年来无人敢一试,可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刺心咒一旦发作一次,后面就越来越不轻易发作,我听夷衡说过,他应该发作过好几次,只要你现在尽量控制情绪,应该不会再发作的,所以你可以放心一些。”
一听这话她心中大石落地,七玄摆手让她起来,不知是放松得太厉害还是起得太猛,身子向着七玄身边趔趄了一下,七玄顺手扶了她一把,触碰中血灵匕的寒芒一闪,携着破风声就这么抵到了他的身前,七玄反应够快,在她刺来的那一刻身子侧了一下,刀尖在他的手背上划了过去,没有刺得太深,却还是有血流出来。
喜丧神正看戏看得精彩,这一幕显然在他的意料之外,愣了一下竟大笑出来,擎央对他的行为反感至极,一改往日之风疾言厉色道:“喜神君,这个场合好歹顾着些身份!”喜丧神被驳了面子本来还想说什么,忽然瞥到他身边站着的绝世杀神,只好尴尬地磕了一声闭嘴老实了,可眼里的算计并未消散。
扶鸢目睹方才惊险的一幕吓得忘记了呼吸,好一会儿才喘了口气,这时看着引雷台上的那人,怒气之下语气掩不住的冰冷,道:“银银!你差一点铸成大错你可知道!七玄君若是有个万一,让你死一百次都不够!你如今自身难保为何还要执迷不悟?我好心奉劝你,不归山众位在人间造成大祸,如今已被始神君全部带上天庭,待夷衡君回来马上就要和你一起论罪处刑,若你还有一丝畏惧之心,就该老实一点,想一想怎样赎罪减刑吧!”
银银闻声大笑,道:“畏惧之心?我人都在这里了我还怕什么!你们都是天王老子,可我也绝非良善任人鱼肉!黄泉旅店,且来看看今夜向谁家?”
第87章
扶鸢气急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可是非要拼个玉石俱焚?不归山数百日情分你当真一点不顾?”
银银的心被猛地豁开一个口子,喃喃自语道:“如花女儿,笑颜红装,凤冠霞帔,这是我梦寐以求的画面,不是说成了亲就是一生一世的夫妻,你明明什么都做了,为何不念一点夫妻情分?”
扶罗惊恐交加,恼羞成怒道:“不要胡说八道!谁是你的妻子?我是你哪门子妻子?我从未承认过!如果有选择,我一辈子都不想见到你,一辈子都不想出现在你的面前,又怎会嫁给你?银银你醒醒吧不要再做梦了!那个什么禁术我早晚会想出办法破了它!天上地下我想嫁的人只有一个!那个人不是你!”
扶罗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子扎进银银心里,银银心里清楚不管他做了什么,付出过多少努力,从以前到现在,扶罗对他的态度从来都没有变过,即便他耍手段使诡计对她使用禁术,把她困在身边;即便她失去记忆把所有重要的人,重要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她也从未发自内心对他真正笑过一次,从未打开心扉让他接近过哪怕一次!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好像疯子一般,疯得可笑,也傻得可笑!他撑着身子自虐般地让自己暴露在扶罗锋利的眼神之中,或许他们这样的人都有自虐倾向吧,飞蛾扑火,饮鸩止渴,生命的极限只在于此,既然选择了,不耗尽生命的最后一滴精血他又怎会甘心放弃?
“等你嫁的人你不嫁,你想嫁的人你嫁得起么?既然你全都想起来了,那你总该知道当初我对他做过什么,真是可惜啊!就差一点点,只差那么一点点,不过既然我‘杀’过他一次,那我就能‘杀’他第二次,第三次,总有一次他会死在我手里!不是,是你手里!既然事实无法改变,不管你恶心我也好,喜欢他也罢,在我面前,你最好控制一点你的情绪,否则万一我不开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下命令再让你捅他一刀,这样的话岂不是不好?或者说这正是你乐意看到的?”
扶罗没再说话,喜丧神却“啧啧”不已,格外心痛地道:“夷衡君到底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一个个都赶来祸害他呦!”这句话一说完,数把锋利的眼刀齐刷刷地朝他射来,暴露在这般□□裸的鞭笞之中,即便厚脸皮如他也再支撑不住了,以扇遮面咳了一声继续道:“不过嘛,我看这位小朋友也不必心急,不需要你亲自动手,或许你的心愿就实现了也说不定。”
七玄等人没人接他的话,擎央这会儿注意到他的伤口,捧起手臂看了一眼道:“怎么伤口还没愈合?”七玄也注意到不对劲的地方,按理说这种小伤口应该很快就能愈合才对,可是这么一会儿过去,还是血淋淋的一个口子,祉离和寒溟也凑了过来,不是七玄的问题,那么自然就是出刀人的问题。
始神三君一齐盯向扶罗,扶罗心里一颤道:“我,我完全不清楚!对了!日暮有治愈能力,夷衡……君好几次用它给我疗伤,您,您试一试吧?”
七玄接过血灵匕当即一震,再抬头,看着她的目光无以言说,“夷衡对它下了血契封印,它已对你认主,如今只能帮你疗伤,为你伤人,对别人是没用的!怪不得!有夷衡的血契加持,它的威力可想而知,曾几何时,他何曾如此对过别人?”七玄把日暮还给她道:“只盼你莫辜负了它。”
扶罗把它捧在手中,像是捧着一颗火热赤诚的心,眼里溢满泪水,“我怎会辜负它?我只怕给他的不够。”
银银无法忍受她的目光,终于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毫无情绪地接上喜丧神的话问道:“喜丧神大人如何断言他会死?上次我可是用尽了全力也没能要了他性命,神仙劫都没把他怎么样,要知道他现在的身子风吹一吹都担心断了气,可是却还好生生地活着,这人的生命力简直比石头还顽强。”
喜丧神对他无礼的态度明嘲暗讽的语气丝毫不闻,这要放在以前是完全不敢想象的事情,单看风雨雷电四仙在他手底下如何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便可猜出此人的心胸是如何狭窄不讲人情。此时他只把扇子一转,在空中划了一下,片刻,众人眼前出现一张画幕,而画幕中的身影是那么熟悉:
一间狭窄昏暗的屋子里,一进门就看见墙上挂着一幅画,走近了才看出来这就是坊间最受欢迎的“七神像”,像前有一张高高的柜子,柜子上放着香炉,香炉里还有几支尚未燃尽的香烛。
屋子中央有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桌子显然用得久了,上面的红漆只剩下斑斑点点,其余全是黑乎乎的,桌子旁边有几张长凳,凳子也是破破烂烂,有些地方还有显露出来的长钉和木刺,看着就很是危险,中堂的左右两边就是起居的地方,一间大门,一间小门,都用帘子挂着看不清里面的样子。
此时,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从那间小门中走出来,径直走出房门,外面太阳当头,那人不自禁抬起胳膊遮住了眼睛。不远处的空地上,一位年轻人和一位上了年纪的男人正叮叮咣咣敲打着什么,眼前的木船已初见形貌,他们旁边猫一样还蹲着一个半大的孩子,穿着很寻常的布衣,歪着脑袋看他们做活,两只眼睛亮亮的,显然对眼前的事情很是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