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泛打算给许穗下一碗长寿面。
他在橱柜里翻出一袋面粉,又放下。卷起袖子,那些个锅碗瓢盆,得清洗一遍。
待李文忙完,进厨房看到在洗锅的堂哥,疑心自己是不是今天忙花眼,看岔了。
李文用力眨眨双眼,睁开就看到堂哥向他飞来一个眼刀,他清嗓,装作无事发生:“哥你在干嘛?”
虽然难掩不敢置信的语气,但都被岑泛忽略。
“来的正好。”岑泛洗完一个透明玻璃盆,主动让开洗手池的位置,“洗东西会吧?就是用洗洁精擦一遍再用水冲,懂?”
李文一脸的难以言喻:“哥,我脑子是转的不快,但我不是傻。”
“那就好。”岑泛撕开面粉袋,往玻璃盆里倒,“愣着干嘛,过来洗啊。”
李文:人不一定是人,也可以是狗。
当然了,他不是指桑骂槐岑泛。
他只是说实话,而他想说的实话就是……他哥确实没干过一件人事。
他看了一眼流理台摆满桌面的锅碗瓢盆,咽了咽口水,开口问:“这些全洗完?”
岑泛乜他:“不然你以为我在摆摊?”
李文屈服了,磨磨蹭蹭的从碗开始洗。
从小,李文就是兄弟姐妹里的老大,领头羊。自从岑泛回乡探亲的那个春节,他的噩梦至此开始。
瞬间沦落到食物链底端。
开启他不幸又卑微的一生。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他一定不会去招惹那个看起来漂亮的一批实则心肠歹毒以为是小妹妹没想到是自家表哥的岑泛。
更不会过家家让人压他过来当自己老婆,他早知今日,绝对会离得远远的。
见面只叫大哥的那种。
漂亮的人都有毒,不分男女。
李文的文化水平不高,暂时想不到什么词来谴责堂哥的行为。
转念一想,如果不是岑泛,或许李文现在还在后厨有空就得拎把菜刀天天练刀功,有传唤就得给老师傅端茶倒水,清理垃圾讨好师傅让他早日教自己本事呢。
关键是一千多的工资和现在大几千工资相比,还是给堂哥跑腿干活来的实在。
相比独自一人出国,其他的都是小事。毕竟那些个鸟语,他听也听不懂,还好岑泛懂得派人来接应他。
否则,他出机场都费劲。
上次打车都差点儿被司机开到荒无人烟的破地去了。
李文胡思乱想,面前摆满的锅碗瓢盆已经渐渐减少。
等他洗完最后一个盘子放进橱柜里,在抬眼,岑泛已经用保鲜膜包起面团等它发酵。
李文惊了:“哥,你连揉面都会呢?”
“不是有手就行?”岑泛拧开水龙头,洗干净手。
李文:有被嘲讽到。
“这个真不行,换做别人,不一定能行。”就他在厨房干一年了,都只会切胡萝卜和土豆。
全切成丝儿的那一种。
就是现在好久没练,不知道生疏没有。
岑泛搓手,仔细把手上残余面粉搓掉,“比如你?”
李文老实承认:“我没试过,看着就难。”
岑泛的黑短袖不知几时沾上面粉,白点点好几片,他用水铺过去。
然后向李文挥手:“行了,没事你就回去休息,其他费用找工作室报账。我就不给你留饭了。”
李文摘下围裙,委屈地嘀咕道:“说得好像你真会给我留似的。”
他挂好围裙到冰箱侧面的挂钩,“哥,我们几时回剧组?葛导那边在催了。”
“你就说我处理完一些事情就回,大概还得两天。”岑泛找出鸡蛋和小青菜放到台面。
李文又说:“你也知道葛导的脾气,如果不给出详细理由,他没准会发火。”
岑泛沉思片刻方才回答:“你告诉他,我明天要给岳父上香,后天出发回去。”
“好……嗯?给岳父上香??”李文离开的步子停下了。
岑泛不欲和他多说,小青菜扔进菜篮里,双手手掌反撑流理台边沿,没表情地说:“你是打算留下来睡觉了?”
李文没骨气的怂了,“哥再见,祝你今天过得愉快。”
话落,以竞走的速度飞快逃离现场。
*
许穗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她父亲和看不清脸的母亲。
似乎是在医院产房,婴儿哭啼声此起彼伏,男人和女人相依而靠,盯着怀中抱着的孩子,眼神温柔,边摇晃边柔声哄着。
接着,一家三口的温馨画面化成水波状,切换成吵闹且令人恐惧的救护车声。
她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自己父亲被抬上救护车,悄无声息。
她父亲是心肌梗去世,救护车来时,早已失去生命体征多时。
许穗感觉到自身像是被什么禁锢住,她拼命嘶吼挣扎,依旧被钉在原地。
她放声大哭,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
“许穗,许穗——”
她听到一声声遥远,呼叫自己的声音,她抬头看,去看四周,什么都没有。
许穗闭上眼睛,在睁开就看到在一片暖澄床头灯光下的岑泛,正一脸焦急的叫着自己的名字。
瞧见她醒来,松了一口气。
岑泛伸手探向她的额头,没发烧,额头全是薄汗。
他拿出手帕细细擦掉,看到逐渐聚焦的眼睛,岑泛缓声问:“做噩梦了?”
许穗浑浑噩噩的点头,梦里场景总是不断闪过她眼前,确实做了一个噩梦。
过去那几年,不是没做过类似的梦,但是没有一次是那么清晰的场面。
清晰又真实,真实得令她心慌。
许穗双手抬起朝岑泛伸,仅仅一个字:“抱。”
她有点儿害怕,所以容许她像个小女孩一样撒撒娇,寻求安全感吧。
许穗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岑泛抱住她,直把她抱离床位,犹如抱小孩的方式,手托着她臀。
手箍她腰侧,把她往上提了点儿。
岑泛抱她离开房间。
许穗脸埋在他肩头,露出一双眼睛,闷声问:“去哪里?”
“之前改装修的时候,我在家里装了一间小影院,带你去看看。好多原碟片,很宝贵的,但是你要的话我也可以给你。毕竟你的就是我的嘛。”岑泛又在说俏皮话转移她注意力。
许穗抬了点脸,张开嘴,贝齿轻轻咬一口他肩头肉。
“嘶——好痛。”岑泛夸张叫。
“骗人。”许穗拆穿他:“我压根就没用力,你这假演技千万别用到拍戏上,我怕砸了我招牌。”
岑泛被她话逗笑:“砸你哪儿的招牌了?”
许穗煞有其事地说:“你要自砸招牌也是砸我的,还有,有一句话你说错了。不是我的就是你的,而是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霸道鬼。”岑泛轻拍她臀部一下。
许穗用后脚跟踢了一下他的大腿后侧,驳道:“下流鬼。”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听过吧?”岑泛推开一扇门,在门口摸索灯开关,啪地一声,室内亮起。
许穗揪起他衣领的棉絮,“鬼话连篇。”
眼前是一排很长,容纳一个成年人睡下的宽度,在上面来回滚都没问题的沙发。沙发头顶装的投影仪,对面便是大大一张幕布。
地板铺的灰色毛绒地毯,与藏蓝沙发搭一起,意外的和谐。
简直就是许穗心中……懒散赖家里一天的寄居宝地。
“他们说心情不好就看喜剧片,看着看着就好了,我决定试试。”岑泛坐到中间位置。
许穗一骨碌翻下来,盘着腿坐好。
岑泛瞥她一眼,问道:“冷吗?”
暖气开的足,许穗摇头答:“不冷。”甚至还有点热。
“想看什么片?”岑泛开投影连接手机。
许穗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操作,“不是说有碟片吗?”
“喜剧类的没有,最近火的那几部你看了吗?听说挺搞笑。”岑泛想了一下,“碟片好像有周星驰的,看?”
许穗嫌麻烦:“连都连了,下次再看吧。”
“听你的。”岑泛随机选择几个关键词,挑部评分高的播放。
“我想抱抱。”许穗醒来后就有些粘人。
岑泛想说,感觉还不赖。
“我去拿张毯子行不行?”他问。
她说:“好吧。”
等岑泛拿毯子回来,她看的乐不可支。他走过去,毯子盖住她肚子部位,横抱的方式让她头靠自己肩,他能更好的抱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