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学林记下来这两个职位,“是,卑职记住了,若有发现,一定会及时告知殿下。”
“嗯。”韩风雨又觉得嗓子痒,吃了一颗沈学林给的药丸,就着茶水慢慢地喝。
他对吟诗作对不感兴趣,这些人聊的治国策论,对于韩风雨这种亲自治过国的人来说,也像是小孩子过家家,完全没有兴趣。
不过顾惜朝说的兵法,倒是有点意思,只可惜科举不考兵法,他们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
顾惜朝注重实际,想来以他的性格,对于兵法的钻研也不会过于深入。
没一会儿,顾惜朝那边与人起了争执。
旁边的学子又开始说话:“穆绍真是跋扈!到了京城,也这般放肆。”
“在下听闻,他父亲有官职在身,家里就这么一个独子,早就宠得没边了。”
“李寻欢家境也很好,李公子谦和有礼,就不是穆绍这副德行。”
另一人嘲讽道:“真是好大的官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穆绍已经做了大官。”
“顾惜朝被穆绍盯上,可真是惨。”
“他抢了穆绍的风头,穆绍针对,不奇怪。”
沈学林低声道:“似乎是顾公子与人起了争执。”
韩风雨:“嗯。”
沈学林见韩风雨没有出头的意思,也歇下心思,没有多管闲事。
吵架的时候,情绪难免激动。
原本低声细语的谈话,忽然放大声音,这次就算韩风雨他们想不偷听,也听了个清楚。
“你竟敢这样说我!”吵闹的是陌生的青年声音,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穆绍了,“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顾惜朝说了一句什么,离得太远,韩风雨没听清楚。
穆绍拍着桌子,怒目而视:“连个秀才都不是,有什么资格说我?我看你就是妒忌本少爷家世好,考个贡士有什么难的?你等着瞧吧,看看最后落榜的究竟是谁!”
韩风雨旁边那桌,就跟前世的视频弹幕似的,解释的时机恰到好处:“这还用说,顾惜朝压根就没考,怎么可能落榜?真要落榜,也是这位穆绍大爷。”
他们一桌不敢得罪穆绍,只能背后说说闲话,听到这话后,忍不住想笑,但是又不敢让穆绍听到,只好憋着笑,发出噗噗的声音。
老板听到动静,赶紧跑出来,朝着韩风雨的位置看了一眼,见沈学林端坐如常,面沉似水,弄不明白他们是否生气了。
他赶紧安抚这几个书生,“几位客人还是安静些,小店到底是清雅之地,几位若是发生冲突,不说别的,让其他客人看了笑话,您几位脸上也不好看是不是?”
顾惜朝含笑赔罪。
穆绍冷哼一声,丢下一锭银子,“这回算我请,过几日便是科考,咱们等着瞧!你们几个,还坐着做什么?陪叫花子吃饭有什么好的?”
韩风雨看到顾惜朝握紧了手,脸上虽挂着笑容,表情却阴沉下来,眼中迸发出屈辱的怒火,腰间的神哭小斧,也感受到主人的情绪,发出轻微的嗡鸣。
桌上的学子站起来,跟着穆绍离开,只有一个人还留在这里,陪着顾惜朝。
韩风雨对沈学林道:“查查那个人是谁。”
沈学林:“是。”
过了一会儿,顾惜朝和那个学生也离开了。
李寻欢从头至尾都没有出现,韩风雨有些失望,转念一想,李寻欢没有掺和到这些人里,也算是件好事。
已经有顾惜朝左右逢源,就不需要另一个人拉拢关系了。
韩风雨咳嗽两声,对沈学林道:“走吧。”
“是。”沈学林放下银子,稍慢半步跟在韩风雨身后,二人离开了茶楼。
他们旁边桌上的学生好奇,“锦衣卫什么时候不是耀武扬威的,今日怎么变了样子?”
“莫非与他一起的,是哪位王孙贵族?”
他们对视一眼,“靖王?!”
想到他们竟然距离韩风雨这么近,几个学生不由浑身发冷,冒出一身冷汗。
其中一个小声问道:“这……他们应该听不到咱们说话吧?”
“或许……若是听到你我的议论,说不定当场就将咱们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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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风雨骑了一匹毛色顺滑的黑马,身上没有一根杂毛,精神也很好。
他穿着红色衣袍,这次衣服上没有绣着金龙,只有些寻常图案。银色面具遮挡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些许白皙的皮肤。
他坐的笔直,腰带勾勒出身体的轮廓,好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沈学林看到四周行人频频侧目,对韩风雨说:“卑职先前以为自己也算是俊秀清逸的男子,与殿下走在一起,才知自惭形秽。”
韩风雨咳了两声,偏头看他,“往日里,你也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现在认清自己也不算晚。”
沈学林怔了怔,笑了起来:“殿下说的不错!”
只在街上转悠没意思,韩风雨又不想直接去找李寻欢,那样实在太冒失了,容易引起他的反感。他问沈学林:“你可知道李寻欢?”
沈学林道:“‘小李飞刀’李寻欢?卑职听闻他的父亲和兄长,都曾经考中探花。李寻欢也已进京赶考……殿下想见他?”
“嗯。”
靖王想见一个人,却没有直接传召。
沈学林大概明白了韩风雨的意思。
“卑职虽不知李公子此时在哪儿,却知道,他就住在福安客栈。客栈旁边,便是一座酒楼,看时辰已经快到下午,殿下可要去尝尝那边的手艺?”
韩风雨越来越觉得沈学林贴心。
这就是被阿谀奉承的感觉吗?
韩风雨看了眼沈学林,发现他目光真诚,确实是真心在为自己着想。有些拿不准,沈学林是在讨上司欢心,还是确实与他朋友相交。
不过韩风雨却知道,这样的语言最容易麻痹人的精神,尤其是那些刚做官的寒门书生。
“走吧。”韩风雨说,“去吃饭。”
想把昱国从封建社会,一下子拔高到现代社会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一个人的力量很有限,就是不知道书中的那些主角,会不会有想法与他一致的。
来到酒楼之后,照旧是沈学林先被认出来,得到了伙计的热情接待。
韩风雨觉得一点新意都没有。
沈学林看出他兴致缺缺,也撤去笑容,冷淡下来,“不必招呼,按老规矩来就是。”
小二讪讪地退下。
两个人照旧坐在大堂,这次选了显眼的位置。
面具遮住了韩风雨的上半张脸,只露出无情的嘴巴:“多点一些。”
沈学林虽然不解,但还是加了几个菜。
现在不是饭点,在酒楼里吃饭的人不多。为了等李寻欢,韩风雨吃的很慢,沈学林也与他一起,一边聊天一边吃菜。
韩风雨感冒还没好,桌上只有清茶,没有美酒。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李寻欢出现在酒楼中,他脸色苍白,咳嗽地很厉害,但还是对小二说:“来壶好酒,再来两个炒菜,一碗饭。”
韩风雨认识李寻欢,听到他的声音,便朝他看去。
沈学林则是听到他的咳嗽声,就想到了靖王。不禁奇怪,是谁这般嗜酒如命,生病了还要喝酒?
见到李寻欢之后,他尚未来得及去看靖王的反应,就听到韩风雨低低地说了一声:“是他传染的我。”
沈学林没听懂,以为自己听错了。
韩风雨说:“你离他远一点。”
虽然不明白靖王话里的意思,沈学林微微一笑,答应下来。
韩风雨说:“一会儿分餐而食,你不要碰我和他吃过的食物。”
“……是。”
莫非靖王要下毒?
沈学林摸不着头脑。
李寻欢似乎和沈学林见到过,朝他点头致意,然后找了个位置坐下。
韩风雨道:“独自一人多无趣,不妨过来一起?”
李寻欢却道:“只是吃饭多无趣,比起与人结伴,在下更喜欢饮酒。”
韩风雨咳嗽一声,“独自饮酒一样无趣。”
“这倒也是。”李寻欢叹息一声,也咳嗽起来,“不过你们真的喝酒吗?”
韩风雨听到他咳嗽,自己的喉咙也跟着发痒,忍不住咳嗽。
李寻欢看他的眼神,颇有几分同病相怜之意。
韩风雨止住咳,低声沙哑道:“小二,上酒来。”
李寻欢被他打动,走过来坐到凳子上,眼神有些许喜悦,更多的是不解:“病在肺,不宜饮酒,你这是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