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几天都是和花满楼这样交流的，之前跟玉罗刹和西门吹雪也这么交流过，并没有意识到不妥。
但是听到花六童的声音，他就觉得自己对不住兄弟。
“六哥，我想亲自问问他。”花满楼转过脸，用无神的眼睛望着韩风雨，蹙眉，“你为什么要假装成玉枫？真的有玉枫这个人吗？”
假装成玉枫也就算了，还给玉枫和靖王弄出这么复杂的恩怨情仇。如果玉枫真实存在，是不是说明，靖王府里那个就是玉枫？
花六童不明白前因后果，发觉弟弟没有生气，便意识到他此前的猜测可能有误。
如果韩风雨真的对七童有那种想法，以七童的敏锐，怎么会察觉不到？而且他也不觉得韩风雨会喜欢男人，或许这其中另有隐情。
朝堂上风起云涌，说不定韩风雨也是不得已才这样做。
韩风雨没脸看花六童，眼神飘忽不定，“我第一次捏造出‘玉枫’这个身份，是在去年灵璧之战发生前，做了假身份去金国大都打探……”
花六童皱眉道：“你竟孤身前往金国大都！”
韩风雨给出的理由很正经，花六童立刻接受这个说法。
对方是尊贵的王爷，他身为商户之子，在韩风雨面前没有步建白那么自在，也是实打实的交情。所以听到韩风雨这么说，花六童的反应很大。
他印象中的靖王因为年幼失怙，自小就老成沉稳，是最稳重不过了。所以他能以十七岁稚龄担任摄政之职，花六童和其他朋友，除了感叹一句靖王能力非凡、天生早慧，也没有觉得很意外。
谁想到韩风雨竟然赶出这么不靠谱的事情，亲自跑到金国大都去。
就算金国人不知道他的身份，战时都城里来的外地人，也一定会受到排查和监管，韩风雨过去一定是为了打探消息，万一被抓，岂不是连回来的机会都没有？
他差点就失去了这个朋友！
也不知道韩风雨此刻的表情太心虚，还是他做的事情太离谱，让花六童发现这位王爷还有那么幼稚的一面，完全提不起往日的敬畏，反而有些哭笑不得。
就是七童都比他稳重！
再一想他的年纪，可不是比七童还要小。
韩风雨解释了捏造马甲的原因，还有偶遇陆小凤的经过，“我最初也不知道陆小凤为什么会那么想，现在看来，最初的身份明明漏洞百出，却被误解成这个样子，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暂时也不想揭穿，后来就莫名其妙地与‘靖王’牵扯上关系了。之后我结识了许多人，这些人同心协力，给玉枫的身世填补完整——比如玉罗刹。”
韩风雨又讲了玉罗刹是怎么填补的，听得花满楼和花六童目瞪口呆。
尤其是花六童，玉枫和靖王复杂的恩怨情仇简直比话本还精彩。换做是他，最多猜到韩风雨对七童图谋不轨，想破头都到不了那种地步。
花满楼也渐渐从严肃疑惑变得哭笑不得，“所以说，陆小凤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又将计就计，反而让他做了这么一件蠢事。”
韩风雨说：“可以这么说。玉罗刹他们还在我的王府，跟他们相处很累的。我本来打算趁机在你这里歇一歇，再告知你真相，没想到今日便遇到六童，实在是猝不及防。”
花满楼说：“你现在也可以留在这里。”
“多谢你。”韩风雨很不好意思，“欺骗了你的感情，害你为我担心，实在很抱歉。”
花满楼微笑着摇头：“我原本的确很担心玉枫，唯恐他想不开。现在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你过得很好，真是再好不过了。”
韩风雨暴露身份之后，花满楼是接受最快，最平淡的一个。其中固然有他们两个相处的时间不长的原因，更多的因素在他本人。
他就是温柔的人，可以包容世间的一切，希望这世上每一个人都过得很好。
韩风雨再次向他道歉，“不知道陆小凤知道真相后会不会生气。”
花满楼和陆小凤相处的时间最久，要说这世上谁最了解陆小凤，必然非他莫属。
他浅笑着说：“陆小凤的朋友都很喜欢捉弄他，玉枫的身份恰巧因他而起，我想他不会生气，但也可能会郁闷一段日子。我也很想看看，陆小凤最后知道真相的反应。”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主动讲出真相。”韩风雨说。
他最开始没打算和陆小凤走得太近，起因就是那五十万两银子。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关于原著的记忆，发现陆小凤能弄来银子，就打算用靖王的身份接触他，之后他认识的人越来越多，事情也越来越复杂，反而牵扯不清了。
花满楼道：“你若是不想再欺骗别人，可以直接讲出口，我想陆小凤不会介意的。”
韩风雨：“其实这样也挺有意思的……”
花满楼：“……”
花六童：“……”
韩风雨看他俩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形象完全没了。反正他也不是多么要脸的人，并不放在心上。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韩风雨说。
花满楼心情复杂地摇头，花六童也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
“既然没有什么了，那我去试一下衣服。”他拿起桌上的包裹，“多谢你们。”
说完他就回房去了。
花满楼和花六童坐在石桌两旁，久久没有言语。
过了一会儿，花满楼才轻声询问：“六哥，靖王殿下究竟多大年纪？”
花六童比他大三岁，他一直以为靖王和六哥差不多大，现在看看这人干的事儿，突然不太确定了。
花六童声音微哑，说：“你不是知道吗？他今年十九，十天前就是他的十九岁生辰。”
花满楼轻叹，“我还以为……”
花六童笑了一下，“他的声音听起来确实很成熟，以前相处时，人也成熟稳重。没想到竟还有这样一面。”
花满楼也没有想到韩风雨会是这种人，跟他之前见过的靖王完全不一样。
韩风雨把几身衣服挨个试了一遍，换掉昨天的衣服，丢到木桶里，直接穿着新的出来，坐到花满楼和花六童中间。
刚才他过来的时候震惊呆滞，这一次就自然极了。
“我直接穿了，昨天的衣服穿了一天，满是尘土，直接丢到了木桶里，你不必管，一会儿我自己洗。”
花六童惊奇道：“你还会洗衣服？”
韩风雨说：“有什么难的？难道你不会？”
花六童：“我从来没有洗过，以为你也一样。”
他虽然是商户，地位不高，没法拥有那么多下人，但也是从小被人照顾着长大，不必管这些琐事。韩风雨堂堂王爷，竟然亲自洗衣服，听起来就很不可思议。
其实韩风雨是在现代学到的技能，恢复记忆之前，他也不会想去做这些事情。听到花六童问了，韩风雨说：“作为玉枫，自然应该会做家务的。我不止会洗衣服，还会烧水劈柴，吓不吓人？”
花六童：“……”
花满楼复杂的心情也渐渐褪去，轻松又自在。他打趣道：“那你会不会做饭？”
这些天的饭，都是花满楼做的。
韩风雨说：“这个真不会，我在厨艺上一点天赋都没有。”
花六童道：“是，殿下只会吃饭。”
“六童，你以往的尊敬都去哪里了？”韩风雨说，“难不成以前都是装出来的吗？怎么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你还说我，你才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花六童看出来韩风雨在开玩笑，并没有因为他的话惶恐，反而笑着问回去，“若不是这次在七童这里遇到，我还不知道，你弄出了这么多事情。”
韩风雨沉默一下，他恢复记忆之后，确实区别挺大的。
其实人就是这样，哪怕没有失忆，只是回忆以往的日子，记忆中的自己，也像是另外一个人。
“怎么了？”花满楼问道。
韩风雨笑了一下，“只是突然想起来，步建白也知道这件事情。他如今应该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与他一起的还有一个叫顾惜朝的学子，我刚才说到过他，他也不清楚真相。”
“顾惜朝这个名字，倒是有些耳熟。”花六童想了一会儿，“他是不是在苏州呆过一段时间？似乎听人说起过。”
韩风雨：“对。”
花六童：“怪不得。玉枫这个名字也有些耳熟，我昨日就觉得熟悉了，如今见到你，才猛然察觉，因何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