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晏方声看样子已经梳洗好了,穿了一身运动装。
一手一个白瓷盘,里面放了火腿煎蛋和烤好的三明治。
“早——”牧周撑着门栏,用食指抠挖门上玻璃的衔接处。
他不知道紧张什么,反正面对晏方声有些不自然,将原因归结于昨晚不合时宜的疯闹和醉酒,牧周盯着瓷盘主动开口:“阿姨今天不来吗?”
“请假了。”晏方声问:“过来做什么?”
“我洗个手。”
“去吧。”
把两个盘子放到桌上,牧周洗了手出来,说要上楼洗漱一下,让晏方声别等他。
晏方声昨晚没睡过,眼下并不怎么有食欲,便从兜里摸出烟,发现就剩下一根。
昨晚抽得太凶了。
喝醉了酒的牧周并不算安分,黏人倒是真的,晏方声废了很大的劲儿才哄着牧周爬上沙发,期间还一直被拽着袖子不让走。
守着牧周二十来分钟,人扛不住劲儿终于睡过去,晏方声却被搞得睡意全无。
晏方声独酌许久,思来想去后发现,他在这场关系里已经没法独善其身了,从牧周出现在大门外,从牧周哭着吻他,从他回吻牧周的时候……他之前还能理智地想要看清牧周感情的实质,现在却连自身也看不清。
什么权衡利弊在理性偏颇的时候都是废话。
晏方声积极地想要找一些反向论调来证实他俩建立关系的不可靠,可所有的反向论调又都在论证中去他妈了。
一年前把生死都能置之度外的晏方声跟着那场事故一起埋葬,埋到半截,把他埋成了一个瞻前顾后、患得患失、彻头彻尾的感情懦夫。
情爱问题比繁琐的工作更废脑力,凌晨三点,晏方声抽烟抽得喉咙痛,他到阳台是临时起意,并未拿烟灰缸,抽掉的烟头就全被按进盆栽的泥里。
晏方声转身时看到数量可观的烟头,“啧”了一声,他回到客厅扯了两张纸决定去打扫战场,牧周却在他过去的时候往旁边一滚,滚到边上不动了。
轮椅帮忙挡着边,晏方声伸手将人往里赶,察觉身旁有人,做梦做得正香的牧周就搭手上来。
“松开。”晏方声被烟熏了半小时,身上一股味儿。
牧周不知是装的还是潜意识,非不听,还把脸也埋进了晏方声的衣袖。
将纸放下,晏方声喝了口酒减淡嘴里的干涩。
“牧周,你在装睡吗?”出声的时候嗓子是嘶哑的。
晏方声撩开牧周额上垂落的发丝,手指顺着眉毛划了一道。
牧周毫无反应,睡得很沉。
指尖从眼睛一路滑到唇上,擦过唇肉时牧周突然动了动,许是被触碰出痒意,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指腹蹭到零星一点,晏方声迅速抽手。
牧周全然无防备地安躺,把晏方声心理最后那点防线击溃,灰飞烟灭间,晏方声听见自己说:就这样吧,承认你并不是无动于衷。
作者有话说:
明天有事,休一天
第62章 你昨晚亲我了
“算舅舅求你,舅舅没求过人,你帮帮舅舅,舅舅只有你这一个亲人。”
“你给舅舅一笔钱应急,舅舅肯定还你。”
“小周,不要不理舅舅。”
消息静音弹屏,角落处无人关照,三十秒后又沉寂下去。
*
牧周上楼洗了个澡,身上残留的最后一点困顿顺着水流前仆后继滚进下水道里,雾气萦绕在镜面上,透过朦胧的雾面,牧周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像。
仰头对着水冲了十来秒,牧周憋了一口气,憋到肺快爆炸的时候猛地冲出水流,眯眼抓瞎,把脸摁在挂着的干毛巾上,抹了几下真正活了过来。
他重温了一遍和晏方声接吻的滋味。
不敢呼吸,心跳过速,手脚发麻。
不同的是牧周没能抓住晏方声的衣袖,也没能再度感受晏方声的亲吻。
对,亲吻。
那个吻,飘飘欲仙,羽毛一样飘在额头上的吻。
牧周害怕是幻想,毕竟诸如此类的场景事实存在过他的幻想中,但它发生得太真实,以至于表现得很离谱。
暗恨昨晚醉得太狠没能保持清醒,否则牧周一定会在第一时间狠狠地揪住晏方声的衣领质问他“你现在在做什么?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是吗是吗?
牧周穿上长袖,脸色木然,嘴里“是吗是吗”来回嘟囔几次,差点哼成一首有语调的歌,他毫无作曲天分,不然一定会这么干,唱着歌去质问晏方声,想想都令人发笑。
很多行为在错过了特定时间段再去做就会显得刻意又多余,牧周没法穿越回昨晚,也没法下去正常询问,得到难堪的回答会让摇摇欲倒的自信心更加危险。
动作飞快擦掉镜子上的水雾,牧周把打湿后显得尤为长的刘海全都撩到脑后,他洗澡废了太长时间,来不及吹头发了。
昨晚的残局没人收拾,牧周方一下楼便看见茶几上的酒杯和棋盘。
“我让你赢。”
“我不生气。”
倒带似的,晏方声说的话又在牧周脑海重复了一遍。
深吸一口气,牧周大踏步走到餐桌边,一眼就瞥见晏方声面前未动的早餐。
“哥,我好了。”牧周坐到晏方声对面。
“嗯,晕吗?”
牧周摇摇头,“不晕,挺舒服的。”
咬了一口三明治,牧周望着晏方声,“哥——”
“嗯?”
“我昨晚喝醉以后……有做什么吗?”
晏方声指腹扣在杯沿,“你指什么?”
“大吵大闹……哭哭嚷嚷?”
“没有。”
醉酒后的牧周一点多余的动静都没有,除了赖着人不让走这个毛病。
思至此,晏方声道:“以后跟朋友出去玩不要喝醉。”
“啊?”
“你酒量太差,不安全。”
哦,不安全。
牧周暗自寻摸哪点不安全,叉上的煎蛋已经被啃了个干净,也就在这时,晏方声突然伸手横过桌面,把自己盘子里的煎蛋夹进了牧周碗里。
“我够了。”牧周下意识拒绝。
“多吃点。”
“哦……好。”
*
“喂,你好,哪位?”
“我是牧周的舅舅。”
“哦哦,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我找牧周,他方便出学校一趟吗?”
“牧周?他不在学校,几周前已经去培训点集训了,他没跟你说吗?”
“是吗?他没跟我谈过——哈,老师方便给我一个地址吗?我找小周有急事。”
“稍等,我短信发你。”
“感谢。”
“应该的。”
“滴——”
*
亲昵是从细节上开始改变的,从吃早饭开始,牧周就隐隐察觉到晏方声某一些方面的变化,比如他会注意牧周的喜好,也会将视线停留在牧周身上,直到将牧周看得食不下咽、面红耳赤才转眼。
起先牧周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或者脸上有多余奇怪的东西,直到他对着镜子检查再检查,直到晏方声开车送他去学校的路上,晏方声问他能不能不要把手机关机的时候,牧周才敢让不确定之下深埋的第六感窜出头。
晏方声在主动与他示好,而且不是像从前那般以一个年长者身份自居的示好。
转变的东西无法言说,但牧周就是确确实实感受到了。
他清晰地发现,一夜过后,在他们中间阻隔的东西悄然瓦解,又有新物破土而生。
伴着阳光来的,是牧周激荡的心绪和无法掩藏的笑容。
“我开机以后,……你会联系我吗?”牧周将书包挂带绕在手指上,绕了三圈,绕完松开,绕完松开,重复机械动作两遍后,晏方声说:“会。”
“我想要你主动给我发消息,你也会吗?”
“会。”
“那我……晚上可以和你视频吗?”
“时间表上显示你下课很晚。”
“可我睡不着。”
“我得睡了。”
“你骗人,”牧周愤慨道:“你明明到凌晨才能睡。”
“噗。”晏方声歪着脸笑了一下,牧周还置身于恼恨的情绪里,一听见晏方声的笑声,飘然而起的怒意又偃旗息鼓安分下去。
牧周想了想,问:“真的不可以吗?”
“不会影响你室友?”晏方声问。
“我去阳台打。”
“非得视频?”